丙戌年正月初四,我与漫画家何君华有过一面之交。
时值上午九点多,我在京城世纪城广场闲逛,朋友问:"知道何君华吗?""当然."朋友又问:"想不想一见?"我一脸迷惑:"开什么玩笑?"
知道何君华这个名字,源于早年在一些报纸上看漫画,后来买过几本何君华的画册,对老先生的画品深为崇尚,尤其是他的漫画,夸张幽默,意趣幽深,堪称佳品。
记得在一本再版过十几次的名叫《讽刺与幽默》的书里,何先生有过这样的自白:1930年10月生,江苏徐州人,客居北京近五十载。自幼爱画,从事过舞台美术及美术教师等工作。对油画、国画、漫画等,皆有所涉猎。曾多次在国内外举办个人画展,并多次获奖。晚年有幸得宽余,又对小品画产生了浓厚兴趣。每有所思,即兴挥毫,直抒胸臆,颇有一画为快之感。据报载:当年已70岁的老人家为了传播“幽默”,竟骑着自行车满街跑并开辟了全国首家“幽默画廊”。我独自思忖间,已被朋友拉上金源大厦三层,见有不少人已在那里等候画像。
在一旁看他给别人作画时,我匆匆翻阅了他案头放着的水墨肖像漫画专集。以我对美术一窍不通的眼光也看出了那些人物肖像漫画显眼的特色,即除了寥寥几笔就把人物最显神采的特点夸张化以外,还能巧妙地表现出人物的职业特点,这确实很是独特,也颇需匠心。比如我有所了解的中外科学文化名人们,爱因斯坦的胡子是用变了形的公式E=MC2替代的;肖邦的领结是用一个近似的五线谱音符代表的;凡·高的整个漫画像则是用凡·高油画笔触画出来的;萨马兰奇的四肢和身体是变了形的奥运五环;齐白石的眼、鼻、嘴和胡须是用他的作品虾、葫芦、蝌蚪等表现的;冰心的额头皱纹是用她的代表作《寄小读者》文字象征的;三毛的两大片披肩长发则由她小说的名字连缀而成;高尔基被勾勒得更为巧妙,飞扬的双眉竟是一只振翅的海燕,那飞动的眉毛似乎把胡须、头发以及脑海里的思想都率领起来,正在人生的大海上高傲地飞翔……有人评论他做漫画喜欢拿自己“逗闷子”,其自画像嘴部是自己姓氏的汉语拼音“HE”两字母拼成,意味深长。
轮到给我作画时,我被安排在何先生对面不足一米远的一把椅子上,有缘近距离审视这位年逾古稀的画家,至今我都感到庆幸。当我礼貌地慢慢把目光移向老人的脸部时,迎来的也是画家捕捉我脸部形象特征的双眸,四目相对,内心有些慌乱,但老人立刻舒展开来的笑容,令我安静了许多。这是一张和蔼慈祥沉着自信的脸,一张饱含着丰富人生积淀的脸,审视对方的目光投过来,让你心里热热的软软的,却也感到沉甸甸的严肃和份量。朋友在一旁小声嘀咕,生怕画出来的不是我,我也开始正襟危坐,以便于画家创作。大约十几分钟后,画家的总体走笔业已完成,开始修饰着色涂抹光影,见周围人的目光不停地在我的脸和画版之间比照着指点着什么,我的心中也猜测着自己那张平慵的脸在画家笔下所可能的各种样子...
当老人示意我过去看画时,我真的吃了一惊:心里猜了那么多种自己的"脸",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张美过真脸许多倍的"脸"啊!
兴奋之余,我脱口道:"都好,就是太像了!"说后自觉失言,又连忙改口:"不不...不是..."接着,我知道,我的脸被蹩得通红。
何先生见状,和缓地笑了。他说:"看来,你算个知音..."接着,老人又说,其实画像和漫像才不是一回事呢!你刚说"太像",我理解是指画跟你平常的脸太像,但"漫"得不够。而漫像则不同,需要抓住某些面部特征,运用夸张的手段将其放大。可惜,普通人不懂,以为夸张就等于丑化,一“漫”就不好看了。老人指着一本画册中他给侯宝林、徐悲鸿等名人所作的漫像给我看,然后笑问:"你说呢?"我虔诚地点头。之后,何老又问我做什么工作,有何爱好,以及平时学习写作等方面的情况,并欣然提出再给我作一幅画,我不好意思,但画家的坚持使我再次坐定。我开玩笑说:"您看,我那大嘴巴、大耳朵、还有眉毛都有点别扭,您尽管按漫画规律夸张,我不怕丑..."说得何氏祖孙两人都笑了。陪爷爷作画的17岁的孙女似乎颇有心得,那笑声甜甜的脆脆的,何老表情莞尔,眼里荡洋着某种激情,又开始琢磨画我。于是,就有了两幅画的对比。
临了,何老愉快地与我合影留念,并热情与我交换了联系方式,表示欢迎随时联系,真挚的情谊无以言表.收好画作,拿着画家的名片,我仔细品味名片上由台湾画家所做的何君华硬笔漫像,心里对何老的高尚人格与水墨漫像艺术,似乎又有了新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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