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由张懿翎创作的长篇小说《把绵羊和山羊分开》(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7月第1版),近年引起文坛评论界的普遍关注。该书被认为是一个奇异文本:粗俗、高雅、抽象、感性、普通话、方言、知识分子、农民、数学、肉体、诗等等,众声混杂,是文学的另类狂欢,甚至有学者称“这是一部将数学换算为美学的小说。”
小说《把绵羊和山羊分开》,以作者曾经插队的地方----山西雁北阳高(喜城)为背景,以一中教师、数学家江文澜与插青野丫头小侉子的爱情故事为主线,有燃烧的激情、快意的幽默、尖锐的反讽、高贵的蔑视、温柔的怜悯、有趣的知识、丰饶的意味以及会呼吸的语言...
...从某种程度,瓦解了关于“文革”、关于“知青”的知识分子叙事,用自己的思考将“文革”记忆变成文学经验。评论家牛玉秋认为,小说篇名出自《圣经》,反映了作者对往日生存状态的悲悯态度。它的出现不仅为知青文学写作增添了新异的样态,而且还将改变中国女性写作甚至中国当代小说写作的风格结构。
捧读这部小说,我几乎是一口气“顺流直下三千尺”,在淋漓悦耳的飞瀑声中,享受了一把蹦极般刺激漂流般有趣的阅读快感。称《把绵羊和山羊分开》是一部奇书、妙书毫不为过,是反“文化”的文化,是天真的沉思,是浮华的深刻,是流动的凝固,是轻松的无奈,是悲悯的呐喊...
...小说通篇在理性的框架中编织了一簇又一簇感性的花篮,串连了一挂又一挂烂漫的锦绣,然而,却丝毫没有因此损害作品的大叫大跳般的深沉与广博,它映射出的是时代的耀眼光斑,描画出的是人性的崇高魅力,呐喊出的是作者对一片热土、祖国和人民的无限深情!喜城的读者,更为文中珠玉般精致闪光的俗话俚语深深打动。谁能想到,一位京城插青当年并不算长久的农村生活,会造就她如此娴熟地驾驭当地土语的能力,甚至超过当地任何一位“文化人”!可见其语言功底之深厚,非同寻常。书中不少地方还运用全景式“长镜头”的手法,表现了当时喜城的人文地理面貌特征,读来亲切自然,地域气息浓郁,人物鲜活逼真。纵观全篇,语言的大幅跳跃和快速流动以及晨露般晶莹剔透的地域文字元素,成就了恰似“信手拈来”却又迎面直逼而不得不说的故事和人物;全新的小说构造和写法,收获了另类新奇的文学体验;而阅读上的温馨惬意,更是引领了读者恣意汪洋的冲浪快感...
... 1973年,正值“教育回潮”,小侉子作为“知青”被乡亲们连哄带骗地送进喜城一中,而这所学校集中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知识精英,他们既是教师又是被管制的对象。我记得小时候有一首童谣广为传唱:“1973年,我来到了马戏团,人家嫌我小,给我两角钱……”现在我觉得,小侉子在那年也进了“马戏团”,那所学校有荒诞的、残忍的、滑稽欢乐的“超现实”气氛,如同马戏团降临到古老的乡村世界。于是,毕达格拉斯与山西雁北高原上的农民相遇了,数学家江文澜与小侉子相遇了。父母坐牢啦,十二下了乡,三年之后上学堂。现年十五岁,虚报为十八。于是就有了独特的视角,于是就有了小侉子的另一种愚钝。她也许是当代文学中最难界定、最难说清的人物之一,她是无中心的,她的身体尚未觉醒,意识尚未成型,也就是说,她基本上不明白这世上发生了什么,她没心没肺地面对一切,各种各样风马牛不相及的经验在她心中万花筒般地汇聚,她对此怀着孩子式的好奇和喜乐。于是小侉子的叙述成为奇观。在这场语言爆炸中,世界上的各种声音、各种经验和价值同样迸出灿烂的光,无轻重、无高下,冷漠而慈悲,快乐而苍茫。我们不禁惊觉,在时间和历史的深处,究竟有多少事物、多少声音被掩埋、被忘却?我们有选择地记忆,同时“幸灾乐祸地纪念忘却本身”,不过是为了使我们此时的“麻木”、“节制”、“文过饰非”变得合理。张懿翎用了565页表明她像隋炀帝一样挥霍,她制造了一个奇观。这是一座汉语内部的巴别塔,而一个又疯又傻的野丫头竟在塔中上窜下跳,相逢开口笑,过后不思量,她说呀说,无数种话被她说出,一部小说被她说出。
张懿翎,女,著名作家,诗人。生于北京,毕业于北京大学。作家出版社副编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剧本等作品。其中剧本《太阳有耳》获西柏林电影节政府大奖,长篇小说《把绵羊和山羊分开》获2003年中国小说年度奖第二名,第二届中国妇女小说奖第一名及第六届茅盾文学奖提名。迄今为止,著有长篇小说三部《十三阶》、《冷春》、《把绵羊和山羊分开》,中篇小说十余篇及短篇小说,发表作品近150万字。周梅森的《绝对权力》、张平的《国家干部》、贾平凹的《怀念狼》和《秦腔》、莫言的《檀香刑》、王蒙新作《尴尬风流》等大批名家名作,都是由她担当责任编辑。不少人只知道她是编辑,不知道她可以自己写得这么快意。她大大咧咧,热情似火,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侉子的模样,毫无疑问,她写《把绵羊和山羊分开》这部小说时完全把自我投入进去了,但这当然并不意味着她写的是自传体小说,这绝对是一部充分放逐想象力的、让人大吃一惊的虚构性作品。如此一来,我们在里面发现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就不足为奇了。小说写作中张懿翎重新回到她曾经插队的县城,目睹着那些在她笔下生活着的人们。“再等我回到京城,我有四五个月都心里翻腾得厉害,写不出一页纸。我离开喜城已经26年了,喜城中学老师们的生活几乎没有任何改变,而我变成了一个几乎没肝没心的人——我沾沾自喜成为一只城市老鼠,俗不可耐地过着苍白苍老的生活。”……而这种反差,正是她能够成就“一部成年人的童话,也是一部现代性寓言”的重要原因。
正像一切事物都具有两面性一样,由于小说独具个性的切入,才有了充分营造独具魅力语言环境的空间,也使得作者有了在感性上放纵的可能,读者在享受阅读快感的同时,伴生出些许意象上的芜杂。要说它的不足,也在于此。但瑕不掩玉,我强烈推荐这部书,依然认为它是近年文坛难得一见的少有的精品! 一个中国读者漏失了此书是件憾事;一个山西人、大同人、喜城人,不慎漏失了此书就更觉缺失金贵;而作为一个山西、大同、喜城的文化人,收藏不到此书,就只能哀其不幸了。我甚至认为,山西、大同、喜城包括喜城一中的永久性馆藏里,如若找不到此书,那几乎是不可原谅和不能允许的。
丙戌年中秋 于野兔书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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