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里晃动着梳着两对辫子的娟儿，她两只脚伸进了井口，对着清澈的井水，娟儿再一次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娘，我来找你了，我要跟你在一起”。

娟儿闭上眼睛，正准备纵身跳进井里，突然觉得双臂一紧，有人把她拉了上来，然后没头没脑的打了她一顿，打她的是村里的福全，他来挑水，正好遇上这事，他把娟儿拉到二根面前；“二根，管一管你女儿吧，明知她疯了，你还放她到处走，刚才她想跳井里，正好我遇上了，要是她真跳了，那可是害了咱们一村人啊，谁还敢用那井水啊？”二根听了，拿起一根棍子，朝着娟儿身上一顿猛打，一边打一边骂；“你这死丫头，嫌命长了是不是？你不想活那爹打死你，省得你跳井让爹成为全村人的骂柄！死丫头，尽给我惹麻烦……”。那个送娟儿回来的人看不下去二根这狠命的打，赶紧走了。

二根打得手也累了，但是没听到娟儿哭叫求饶，心里纳闷起来；“只有疯子是不会觉得痛的，这娟儿难道真的是疯了？

其实娟儿觉得很痛，只是，她感觉麻木了，让爹打死也好，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抱着这种心态，她就一声也没吭。

脚肚子上一条条的棍打的痕渗着血，她呆呆的望着这一条条的血痕，全身都在痛，全身也都麻木了……

二根去找娘；“娟儿那丫头可能有点不正常，我觉得她好像变成疯子了。”

正大娘一付不宵的神情；“不用说是觉得，而事实就是，咱村子里大家都说她是疯子，只是你不承认罢了，前些时间跟着我，让我看得紧，倒没什么，可要是没看好她，真不知道她会干一些什么傻事。”

二根低着头，有点伤感的说；“她刚才跳井了，让福全大哥救了回来，要是她死在井里了，咱全村的人可都没水喝了”。

“这死丫头，太不懂事了，现在她变疯了，咱们又没时间看着她，就算养大她将来也不会有人娶她，白浪费米饭，总不能养她一辈子吧？如果你再跟现在的妻生了小孩，那更没时间理这丫头，我看不如把她弄死算了”。

二根慌了；“不，娘，我不希望这样做，娟儿毕竟是一条人命，我下不了手”。

二根的爹从外面正好回来听见这话， 不由得大怒；“畜生！亏你想得出来！”

二根的娘白了老头子一眼；“你瞎管什么呀，咱们只是在商量，又不是真的这样干”。

“你要敢真的这样干，我就敢休了你这歹毒的老太婆，娟儿是我的孙女，要是你敢对她这样，别怪我无情！”二根的爹生气的说完就转身出门走了。

“二根呀，看来你爹要干预这事，咱们还是要顾忌一下，否则这死老头会跟咱们娘俩没完，你看这样吧，把娟儿送走，有那么远送那么远，让她永远找不着路回来，然后，你回来的时候就说把娟儿送到外婆家了，你爹也会相信的，也不会去那找人的。”

二根皱着眉着；“现在看来也只好这么办了，或者想一想有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过完了年等分了田再把她送走吧，起码可以把她名下的田地拿了再说。”

《15》

过年了，村里从三十晚开始为断的烧着炮竹，往年，娟儿会跟同伴一起蹦着跳着一起跑去捡那未燃烧的炮竹来玩。今年，大家都以为娟儿疯了，没有同伴敢和她一起玩，加上娟儿的怪模怪样，她身上穿的衣服是她娘的，上衣差不多拖到膝盖，裤子剪掉了一段但是裤筒很宽，穿起来像裙子，大伙都知道那是她娘的衣服，都知道她娘死了，而她穿着死了的人的衣服，谁敢靠近她？

娟儿的脸上，看不到有过年的喜悦，去年过年的时候，娟儿还跑去领肉，张罗这张罗哪的，一股忙得不可开交的劲。

此刻的她神情呆涩，两目无神，时而痛哭，时而傻笑……

二根的心思放在新娶的到女人身上，也没理会娟儿，再说娟儿是个疯子，这样的举动在他们的眼内已经没什么奇怪。那个后娘每次看着娟儿都怪怪的笑着，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诡异。好像是她是一个胜利者，又好像是她知道娟儿有没有疯只是不说穿。反证互相语言不通，也无法交谈。

今年的过年，生产队分了每人三两的牛肉，三两的猪肉，三两的鱼，二斗米（七两为 一升，十升为一斗）很丰富。换了往年娟儿准跳得老高，一股高兴劲到处跑，可今年，却好像这一切的热闹这一切的收获都与她无关，她沉默不语，辫子也懒得梳，一付蓬头垢面的样子，头上都长蚤子了。

吃饭的时候，二根盛了一碗给娟儿，叫她到门口外面的石阶上坐着吃，别在屋里。娟儿端了碗，坐在门外，望着远处，嘴里喃喃的说；“娘，过年了，咱们吃饭了，你吃了吗……”娟儿一边对娘说话一边流着泪，和着泪咸咸的味道娟儿吃着年饭。

二根的爹经过，看见娟儿在门外吃饭；“娟儿，今天过年，你怎么一个人在门口吃饭呀？”

“爹叫我在这吃饭的”。

“走，爷爷带你回去吃好吗，和爷爷一起吃团年饭好不好”？

“不好，奶奶会骂的，娟儿不去”。

正大爷摇头叹息着……

炮竹声又震耳欲聋响起，娟儿低着头，把那碗除了饭还是饭的饭扒完，然后呆呆的望着天上那一轮半月出神。

为二斗米折腰（第１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