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短章·凝视一棵草的姿势

王泽生/文    夏荷/编辑

    谨以此文酬和江南文友-清幽芳菲的同题诗歌《凝视一棵草的姿势》。
    -------王泽生
    前不久，浏览博文，一篇署名为清幽芳菲的帖子，引起我的注意。读着女博主的诗句，注视其中的一幅插图，无意之间，淡淡的愁绪，扑来，露水一样淡冷清丽，烟雨一般淡定迷朦。
    那棵植物，在东北似乎司空见惯，它有怎样土气的名字，我倒记不得了。找来邻人辨认，大约只模糊地说了几个词，我反觉得不妥帖，暂且不深究它叫什么名字，留出一些朦胧之美，岂不更好。就像女博主写的那样——“无从查证你的名字！也许，你有一个美丽的称谓；也许，从来就没有人叫过你”。

    她说，那满是思绪的镜头，她喜欢。这张关于老白山的图片，如诗境一样的幽深，大概谁都想不到，它的拍摄者竟是当地的山里人，平凡的手能捕捉到绝美的瞬间，叫我困惑了。另一张父与子的照片，我看到了山里人的淡然。瞧，一个中年男人背着孩子，在树枝间，笑着，正奔向山顶，父亲像孩子一般天真无邪。真是不同的年华，相同的感悟啊。一阵山雨吹去，娃娃靠着父亲的肩头，一阵山风吹来，父亲踩着大山的脊背。也许，他俩就停在一块石头上歇脚，相机咔嚓一声，这对父子的背影，就定格成那株快乐而孤单的花朵。
    点开电子地图，东北叫老白山的有两处：一个在伊春东部，属小兴安岭主脉南坡余脉；一个在敦化黄泥河，是长白山脉张广才岭的主峰。两处都因山顶终年积雪，皑皑如白头翁，便有了个不约而同的词汇——老白山。那张照片与敦化的老白山相关。夏季，张广才岭高大的山体，拦截住远道而来的气流，群峰之间，一片烟雨迷茫。溪流奔突争喧，森林漭漭苍苍，山脚正当盛夏，山腰却冷湿如深秋，独有石瀑幽寒地鸣响，鸟影寂冷，鹰过蓝天。大山，与世隔绝，寂寂静静的，清清冷冷的。松鼠穿梭过蘑菇圈，莎草多么自在；蝴蝶把时间宁静成花蕊，白山茶多么逍遥。听，雷声响了，雨哗哗来了，那株无名字的花，像生命的舞者，摇曳多姿。
    这种花儿，活在另一些花里，她们自个长着，开着，就如一个人接近一片森林，而远离一群人，孤单，寂寞。这些花，好普通，好清寒，仿佛只能在高处找到她们。鱼鳞松翠滴滴的，岳桦林密匝匝的，偃松矮墩墩的，这些林子，依次向山顶过渡着。这些花，簇生着，根须横卧着，叶子向上长着，山高了，土薄了，石头多了，她们的根生来就坚韧，贫瘠的土壤下面，就是石头和冻层。她们不因湿冷而嫌弃清贫，不因冰雪而舍弃干净，生来朴素却真实，孤独却纯洁，这就是花魂吧。
    这种花，大概叫高山杜鹃（俗名-牛皮杜鹃）。她们的个性，如风如雨如瀑布，垂直而下，野性而率真。这些花，生在树上，硕大的叶子，绿绿的，宛如北方的女子舞动的裙裳，线条淡雅而粗犷，一种酷寒之美洒脱而出。其实，生活中的人也这样，当浮华逝去，枝头青涩的梨也是美丽的，成熟的。
    说她是花，是树，不如说是一棵草。我以一棵草的姿势，看着她，瘦尽灯花，咂琢着叶子背后那抹光焰，是神秘的佛光，或是五彩的云呢。独坐荧屏，独守自己的文字，深夜似一管凄凉的箫，在七月的窗外，吹奏一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每想到这里，不由得点燃一只烟，背影缭绕在烟雾里。世上写字的人，大概都喜欢熬夜，年复一年的熬着，甚至熬了一辈子，白了鬓角，花了眼睛，还守着少年时的梦。
    “瘦尽灯花又一宵”每写完一篇文字，抬头，总发现天亮了。我不就是那株无名的草么，生命热闹着，也孤独着，只有那种特殊的绿，真实可靠。我想，文友周芳华对那幅风景一见钟情，大抵出于对生命的感悟吧。年轻时多有痴恋深情，垂暮时多有无可奈何，儿时的台词浪漫，中年的大幕很实际，人生非梦，回首如梦，多少变故如冬夜寒冷得彻骨，多少希冀似春草缓缓变绿。宣纸铺开，画轴卷上，生命之旋律就这么简单，几十年简单到一瞬间。
    那簇花，还浸泡在微蓝的天水里么？她孤挺着，像一朵莲花，孤高于世，孤傲风雨，正为她所心仪的人，开放着。风儿吹过，露水，泪水，雨水，一重又一重，扑簌簌的滴落，几分清丽之美，油然而生。黑色的雨夜，一豆幽红的烛光，草绿的格子，淡淡的墨香。也许，那棵花，不知道什么叫顽强了，只是孤傲如莲。远山，月色微弱，露光晶莹，她惊艳地绿着。那一刻，我泪光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