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执手

                文/闲袖手 

这是我接触过的最特殊的一对夫妻。妻子，面容丑陋，肢体残疾，1岁时被烧伤，落下遍身伤疤。右侧面部挛缩，头发稀落；左臂弯曲，不能伸直；左手手指，部分残缺；右侧足踝，严重内翻。丈夫，一眼盲视，一眼弱视，仅能依靠微弱的视力进行日常生活。

治疗～揪心的过程

妻子是个孕妇，怀孕37周，头痛10余天，视物模糊2天，入院治疗。血压为160/120mmHg，尿蛋白阳性（+++），全身水肿，包括球结膜都水肿得像个鱼眼泡。入院诊断孕37周待产，重度子痫前期。经过积极治疗，镇静、解痉、降压，效果不佳。仍旧血压不降，头痛不解，视物不清。重度子痫前期，就是个不定时的炸弹，上班提心吊胆，下班牵肠挂肚，两天的治疗下来，我已经疲惫不堪。

交谈～不同的性格

妻子的话很少，除了说不适或者回答我们的问题，几乎不说话。丈夫则比较健谈，妻子有任何病情变化都喜欢跟医生沟通。他是个按摩师傅，说起妊高征也有些头头是道，说妊高征有三高：高血压、高蛋白尿、高水肿；知道子痫会抽搐；知道持续蛋白尿预后不好；知道视网膜病变，等等。我问他：“你学过医吗？”他有些羞涩地一笑，回答说没有，只是喜欢和学医的人交流。

结果～终止妊娠

晚上我们共同守护着他的妻子，他很感谢地对我们说，你们很辛苦，麻烦你们了。到凌晨之后，他坚持不住了，头疼，私自吃了颗他妻子的降压药，睡去了。我伏在办公桌上，也头痛欲裂，巴不得有颗什么药给我也治治。这药，看来唯有终止妊娠了。

积极治疗48小时后，妻子的病情并无明显好转，于是在入院第3天时手术终止妊娠。取出一个女婴，体重只有4斤，胎儿生长受限，便转至新生儿科治疗。妊娠终止后，妻子的血压虽然有所下降，但是依然持续头痛和视物模糊，并且合并严重的低蛋白血症。

牵手～坚定从容

一瓶白蛋白650元，丈夫没有任何迟疑，同意治疗。妻子前后输了3瓶，他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说过半句经济困难的话。并且他还主动要求做脑部CT，做TCD，要求进一步明确诊断，治疗他妻子的头痛。其实他们应该是不宽裕的，或许生活还很艰辛，但是他不像常人那样诉说困难，也不为了省钱而拒绝任何检查，甚至还积极主动地要求诊疗，一切，只为了治疗妻子的疾病。

因为妻子病情特殊，病情较重，我陪同护送他们去做CT和会诊。一路上，两人非常安静。妻子腿脚不便，丈夫视力障碍，于是他们走得很慢。我就经常走在他们前头，然后驻足停留，等待他们。回头看的时候，发现丈夫始终在前，紧紧地握着妻子的手，妻子神情安然地随后，两人不紧不慢，自自然然。是的，他们是不幸的，没有健全的手脚，没有健康的眼睛，但是妻子用自己的目光指引丈夫生活的方向，丈夫用自己的手臂搀扶妻子脚下的坎坷，一步一步，坚定而从容。

术后第10天，他们出院了。血压理想，蛋白纠正，水肿消退，头痛缓解，视力恢复，伤口愈合。与医生护士道了谢，他们依旧一前一后地牵着手，渐渐走远。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我想起了那句最向往的誓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