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俗语：肆横

谭汝为

“肆横”这个词，原指横蛮无理、任意胡为。例如《三国演义》在写舌战群儒时，诸葛亮说：“曹操今乃专权肆横，欺凌君父，正日不惟无君，亦且蔑祖，不惟汉室之乱臣，亦曹氏之贼子也。”再如史书写明朝大奸臣严嵩：“日益肆横，目无君父，把持擅专，所放之官，布满天下。”注意：这里“肆横”的“横”，读为四声。就是天津话“蛮横”“穷横”的“横”。

天津俗语里说的“肆横”，其“横”读为轻声。和上面说的“肆横”，是两码事儿：抽去了原有的蛮横无理内容，而专指对于生活的奢求。天津话所说的“肆横”，就是超过了正常的生活要求，而恣意享乐的意思。

旧时天津卫的贵族阔少，时时处处都讲究，得显出阔气，与众不同。天津人说：“瞧瞧人家，吃喝穿戴哪一点不肆横！”例如：脚上穿礼服呢鞋面儿的千层底儿鞋，穿阴丹士林长衫，戴金丝眼镜，饭后嘴里还得含粒儿青果，还得闻着鼻烟儿，一板一眼都不能含糊。——这就是天津人说的“肆横”。

天津话“肆横”，就是穷奢极侈地享乐。林希先生的文章曾描写道：早年间，天津有几个浪荡公子，去戏院看戏，一个人买三张票，看戏时自己坐在中间的座位上，两旁的座位空着。为嘛？“肆横”。他嫌别人挤着他坐在旁边，看戏不舒服。再譬如坐车，老百姓出门坐电车，有钱人出门坐胶皮车，大掌柜出门办事，坐包月车，再有钱的人家，有自家专用的胶皮车。这种胶皮车，车身宽，因为坐这种车的爷们儿大多是胖子，车座窄了，坐不下。脚下要有车铃，坐在车上不时地踏一踏车铃，丁丁当当，听着也是一种享受。而且还要有车篷，冬天更要有棉帘儿，爷们儿坐在车篷里，腿上要盖上毛毯。再“肆横”的，怀里还要抱着暖炉。

阔人有阔“肆横”，穷人也有穷“肆横”。过去天津下层社会的普通职工，在歇班那天，带着儿子去澡堂子洗个澡，泡上一壶酽茶，削一个青萝卜，美美地睡上一笑觉。回家路上给孩子买支儿糖堆儿。到了家，媳妇给烫上一壶酒，剥一个松花，拍两根黄瓜。——这小日子过的，嘿！也叫“肆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