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悼念沈谦教授

谭汝为

汝为按：台湾修辞巨擘沈谦教授逝世一年了。日前，我收到沈谦夫人施秋月女士从台北寄来的《沈谦先生纪念文集》。封面右下侧是沈公遗像——他正手捧书卷，微笑注视，似乎在畅谈后略作停顿，又像提问期待你的回答。封面正中下半部分是沈夫人施秋月老师的题词：“沈谦是全世界最好的儿子！他是全世界最好的丈夫！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父亲！一生都在照顾别人，从来不照顾自己！他一辈子做三辈子的事！他不会真正恨一个人，他从不抱怨！”文集收录两岸学者纪念诗文50多篇。其中收有大陆学者王德春、王希杰、宗廷虎、陈漱渝、陈思和、濮侃、谭汝为、高歌东、胡范铸、吴礼权、曹德和、徐国珍等唁电或纪念文章。兹将拙文《沉痛悼念沈谦教授》刊载于此，以抒悲悼怀念之情也。

 台湾玄奘大学中文系教授、著名修辞学家沈谦先生于2006年1月2日因心急梗塞而不幸逝世，噩耗传来，大陆修辞学界同仁感到万分震惊与无限的悲哀。一个多月前，在上海出席中国修辞学会成立2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时，与沈公相晤恳谈，互致问候，谈笑风生。在上海会议闭幕式之前举行的学术报告会上，我和夏中华教授以主持人的身份，坐在沈谦先生身边，又一次近距离地聆听他那睿智幽默的报告。和以往一样，沈公的学术演讲总是妙语连珠，巧譬善喻，气氛浓烈，精彩纷呈，高潮迭起，使会场腾越着会心的笑声和由衷的掌声。在报告结束临别之前，沈公送我台湾特产的一条长寿烟。至今案头其烟尚在，而哲人却长逝溘然，怎不令人涕泗横流！
     我和沈谦先生交谊深厚，十多年来先后在徐州、庐山、上海、广州、北京、澳门、台湾、上海等地召开的语言修辞学学国际学术会 议上与沈先生数度相晤，切磋学术，交流思想，其情其境，宛如目前！尤令人难忘的是1999年6月，我应邀与王德春、宗廷虎、王希杰等修辞学家赴台北，出席台湾修辞学会第一届学术研讨会的情景。当时与会大陆学者还有上海财大彭嘉强、复旦大学吴礼权等先生。这是海峡两岸修辞学家群体首次在台湾相聚，沈谦先 生为这次意义非凡的学术盛会的顺利召开，从策划协调到邀请组织，从安排会务到组织考察，事无巨细，一律亲自落实。其旺盛的精力和待人的热情，令人感佩！
     沈谦先生治学素以文学批评和修辞学著称，他对刘勰《文心雕龙》的研究情有独钟，专著《文心雕龙之文学理论与批评》为其代表性论著。沈公有 一双子女，为女儿取名“文心”，儿子取名“雕龙”，可见对中华文学批评巨著的由衷挚爱。沈公不愧为台湾学界大师，其为人为文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博学全才” ——在教学育人、学术科研、文学批评、散文创作、编辑报刊、电视主持等领域皆为名家高手。其人精明干练，社会交往广泛，公关能力颇佳，且善于将睿智诙谐与 历练老成别具一格地熔为一炉，且以充溢着仁爱、热情、宽厚和真诚的心田来对待学界同仁。在台期间，我们曾两度到位于台北罗斯福路的沈府拜访，受到沈公和夫人的热情款待。其后， 沈先生陪同我们在台湾各地游学观览，朝夕相处，在阳明山麓，在淡水河畔，两岸兄弟把酒临风，畅谈诗文。当时不禁忆起沈公之名言——中华文化有两样瑰宝，一 是美食，二是美辞——在细品宝岛美食、豪饮金门白干的同时，聆听两岸修辞大家的隽言妙语，陶醉在论诗说文的惬意之中，岂不快哉！
     在我调入天津师范大学之前，一直在天津一所职工大学任教。后来，南开大学刘叔新、马庆株两位先生竭力推荐我到该校任教。复旦大学胡裕树先生、华东师大徐中玉先生，以及王德春、宗廷虎、黎运汉、张炼强、袁晖等修辞学界前辈学者都分别写信向校方竭力推荐。当沈谦先生得知此事后，从台湾寄来了一封推荐函，令我激动万分。该函件用国立空中大学稿纸反面手笔书写，全文照录如下：

 
                                 推  荐  函
    谭汝为君为海内外研究汉语修辞之杰出学者，功力深厚，著作多且具创意。余因主编《中国现代文学理论季刊》，审编其《论比喻型成语》论文，且出席今年七月徐州江苏省修辞学会主办之学术研讨会，故稔知谭 君在学术上之成就与贡献，不但深具研究潜力，且文才、口才均十分卓越，讲课、演说魅力迥非寻常。欣闻贵校拟考虑延聘，特此郑重推荐，相信如能玉成，不仅是 谭君之福，尤可为南开争光，学界当额手称庆。
                                          沈  谦  敬启
                                          一九九六年九月
    （台湾师大文学博士，曾任中兴大学中文系主任，空中大学人文系主任。现任空中大学人文系教授、东吴大学博士生导师）

      王希杰先生主持的徐州会议，成为我与沈公相晤相知的起点。经促膝恳谈之后，沈先生当即向我约稿，其后，多篇拙文刊发在他编辑的《中国语文月刊》上。后与沈谦先生多次通信，且互赠著作，也不过仅为一面之交，但当他得知我正处于工作调动的关键时刻，远在台湾数次打来电话询问调动进展情况，并主动写信举荐。虽最终我没能加盟南开，而调到一桥之隔的天津师范大学任教，但沈公毅然荐举的隆情高谊，那种炽热的情怀，令我没齿难忘！
      沈谦先生多年孜孜不倦地从事汉语修辞学研究，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多次赴大陆出席汉语修辞学学术研讨会，并努力创造条件邀请多名大陆修辞学者赴台参与两岸修辞学的学术交流。沈先生的《文心雕龙之文学理论与批评》、《修辞学方法析论》、《文心雕龙批评论发微》、《林语堂与萧伯纳》、《书评与文评》等学术专著，在两岸学界均产生了重大影响。沈谦先生精深的学术造诣和演讲口才，高尚的风范道德和宽广的胸襟，务实的工作作风和干练的组织能力，皆堪称楷模，因而赢得大陆修辞学界广大同仁的景仰和敬重。
      沈谦先生英年早逝，不仅是台湾学界的巨大损失，同时也是中国语言修辞学界的巨大损失。噩耗传来，大陆修辞学界老中青学者无不扼腕痛惜，表示沉痛的哀悼。两岸学者当继续踏着沈先生开创的友好交流的学术道路奋然前行，为繁荣中华修辞学之学术大业而不懈努力，以此告慰沈公在天之灵！

                  （2006－1－3 深夜 写于天津华苑天华里教师村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