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少说也有四五路朋友都突然和我谈起电影剧本的问题，他们中一半的人在进行着秘密创作，当中的憧憬不言而喻。昨日，中影放映顾小白编剧的长片《红色康拜因》，赛人同学电话来，邀同往观赏，实在想去，却不巧的很……下午，赛人同学传话过来说：东西不错。更让我感到错失之懊恼。小白同学的成功，哪怕是小胜，也有示范作用，倘若失败，则对大家都是打击，虽然，不至于将谁击倒。好创意、好故事、好剧本，乃当前电影最核心的救世之道，这一点，从“大国师”张艺谋到“国画家”王全安，再到无数暂不知名的小导演、小编剧和小影迷，乃至香港电影同仁以及大荷里活帝国，想必都是共识。

 

    4月，正赶上北师大一年一度的大学生电影节，一大群良莠不齐的国产小片纷纷借机出栏，好一些的比如《图雅的婚事》、《剃头匠》、《箱子》……糟糕的暂留其颜面，不提姓名，当中的良莠之别，在剧本上已经相当分明。这是举例说明。小北在最近两篇妙文《河蟹社会》中，提到宁浩新片剧本惨遭蹂躏的事，我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丫花了整整一年也没搞定剧本。河蟹社会及其背后挥舞巨钳的河蟹们，看来终究还是要致中国电影生死存亡于不顾，奋力扮演中国电影振兴路上的拦路虎，最近刚刚疯掉的杨坤怎么说，叫他们统统去死！这话靠谱。

 

    拿一篇剧本片断的旧习作来举例。

    什么时候，如果这样的故事可以通过“我们的审查”了，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拍B级片了，拍色情片了，拍恐怖片了，拍僵尸片了，拍警匪片了，拍政治电影了，拍黑色电影了，拍魔幻电影了……乱七八糟统统可以拍，土壤才肥沃，才最有可能从中诞生所谓伟大之电影！我是这么想的，姑且这么一说，不多废话，开始看片……

 

 

《庭院中的黑猫》

    改编自梦枕獏长篇奇幻小说《沙门空海》第一卷

 
1、日 庭院 外
一貌美妇人，坐在庭院树下纳凉。丫环端来木几，上摆着六瓣切好的哈密瓜，妇人拿起一瓣，细细嚼着吃。
一阵微风，满树梧桐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黑猫从墙头越下，走向妇人。
黑猫：看上去很好吃啊。
妇人一惊，手中瓜皮坠地。盯着猫看。
黑猫：给一块吧。
妇人没动，黑猫自己去瓜盘中抓下一瓣，三口两口吞下。
黑猫：要能来条鱼就更好了，隔壁张家中午不是送来两条肥鲤鱼吗？
妇人转身，命丫环抱盛鱼的水缸过来。丫环叫厨子，抱着水缸放在院里，退在一旁观看。
黑猫迅速从水缸里捞出一尾活鲤鱼，鲤鱼在地面拍打，黑猫按住鱼身，一口咬掉脑袋，然后几口吃光整条鱼。
猫用舌头舔掉嘴角流出的鱼血，看看水缸里的另一条鱼，慢条斯理地说：剩下一条，就留给云樵吃吧。
说完一跃上墙，几个腾挪，随即消失。
远处黑猫的声音传来：在院里夹竹桃树下挖一挖吧。声音渐远。
小妇人唤厨子，厨子立刻去伙房拿来一把锄，三两下刨开浮土，又下去寸许，露出一只黑色陶罐。
厨子用力往出端，看来十分吃力，小妇人、丫环一起凑过去，并不帮忙，只是看。
厨子把罐子平放在地，打开上面的扁圆木塞，往里一瞧，竟是满满一罐子铜钱。

 

2、夜 卧房 内
屋里点着灯，桌上摆着那只罐，给擦得锃亮，口儿敞开着。小妇人盘腿坐床上，刘云樵半个屁股压着床沿，一脸木然。
小妇人突然从后双臂缠着刘云樵的腰，娇声道：你莫要再瞎猜疑，是你爷爷埋下的没错，即便不是，如今它到了我们手里，自然也该由我们用度。
刘云樵皱着眉头：足顶我半年薪饷呢……厨子、小乔都见着了？
小妇人：见着了，还是厨子给挖出来的呢。
刘云樵：这两个怎么说法？
小妇人：怎么说法？主子的钱，他们能怎么说？
刘云樵有点高兴：那猫呢，可说几时还来？
小妇人笑嘻嘻道：鬼知道……要不赶明儿，咱把院子整个挖一遍？怕不止这一罐钱。
刘云樵笑着转身，扑到妇人身上，那妇人娇羞地叫一声啊。
一只脚，高高翘起，把帘子放下来。
小妇人在帐中含混地说一句：哎哎，先把罐子收好……
帘子突然拉开，刘云樵光脚跳下床，把罐封好，端着四处看，趴下塞进床角，怕不妥，又用脚往紧里头顶了顶。
小妇人把在床沿上喜滋滋地看，一脸鲜活样儿。

 

3、日 庭院 外
黑猫朝妇人走来。
黑猫：我要吃鱼。
妇人命丫环把早准备好的水缸搬来，里面有两尾大鲤鱼。
黑猫抓起一条，水花四溅，丫环吓了一跳，黑猫恶作剧般地大笑。
猫吃完鱼，抹抹嘴准备走。
小妇人着急：哎，就走了？
黑猫转过身来，十分满意地看着妇人。
黑猫笑笑：傍晚会下雨哦。
小妇人一脸期待地样子：只是下雨，没其他的？
黑猫恍然大悟：哦，瞧我这记性。
小妇人立刻一脸喜悦。
黑猫：云樵今天会晚些回来。
说完噌地上了墙头，走几步回头对小妇人说：和女人幽会去了，雅风楼的丽香。
小妇人愣住，突然把手里的团扇甩在地上。

 

4、夜 卧房 内
妇人在镜前梳妆，刘云樵微醺进门。
云樵故作镇定：今天和左金武卫吃酒，你猜怎么着？他跟狗一样，趴在朱雀门呕吐，哈哈哈。
小妇人：你们这些做武卫的，平日不是不准吃酒吗？
刘云樵：今日是守备大人公子足月，我们这些下官，怎敢不去行礼？妈的，好不容易捡些便宜，又都给他们捞去。
小妇人突然笑笑转身：云樵啊，你看我与那丽香，哪一个更美呢？
刘云樵一惊，手里的茶碗险些松脱，慌乱道：什么，娘子你说什么？
小妇人含笑咬牙切齿：雅风楼究竟是个怎样所在？引的你们这些男人，夜夜“不醉不归”！
刘云樵假装一瞪眼，朝外走：又是哪个在风言风语，看我不打断他腿，小乔！小乔！
小妇人气急败坏：刘——云——樵！再给我演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嫁你三年，虽并无子女，但一身清清白白，每日令你服帖，你却瞒着我在外面玩女人？玩就玩，还拿大话来诓骗我，你说，你在那骚狐狸身上，究竟使了多少银子？
刘云樵返身回来劝，小妇人却更加不依不饶，屋外听笑话的厨子、丫环，都险些笑出声来。

 

5、日 柴房 内
后院柴房干草堆里，丫环和厨子草草了事，丫环风情万种地看着厨子，厨子含情脉脉地从她头发上，拿下一根稻草。
丫环叹道：摊上这般小气的主子，真是倒霉。
厨子：嘘，小声点儿，隔墙有耳。
丫环：没事儿，夫人在午睡。那妇人睡觉时，活像一头瘟猪。
厨子嘿嘿低声偷笑。突然，房梁上黑猫跳下来，两人吓了一跳。
黑猫踱着步，发出和丫环一模一样的声音来：没事儿，夫人在午睡。那妇人睡觉时，活像一头瘟猪。
丫环惊慌落泪，厨子顺手抄起草叉，黑猫却簌地消失。
梁上，黑猫威胁道：呆厨子，晚上把鱼红烧了，给我端到墙头来。
厨子抬头看，什么都没有，只好有气无力地扔掉草叉，劝那丫环。

 

6、夜 庭院 外
月光下，一只猫在墙头轻步走过，它低头在一只海碗里摸索，随后叼起一条红烧鲤鱼，扬长而去。
墙下竹林的黑暗处，躬身躲着瑟瑟发抖的厨子。

 

7、日 庭院 外
朝霞满天，刘云樵正当出门，黑猫窜出来，拦在路中间。
黑猫：今天晚上，你家娘子给我抱一抱。
刘云樵拉出佩刀，怒喝：你个畜牲，怎敢如此无理！
一刀砍下去，将要砍到的时候，那猫却消失了。
墙头，黑猫笑嘻嘻地对刘云樵说：说定了，就是今天晚上喽。

 

8、日 回龙观 外
汪道士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递给刘云樵，刘云樵一惊。
刘云樵：这使不得，它不知是何方妖孽，凡事看得明白。
汪道士：我这毒物，无嗅无味无形，你只要把它混入食物里……你不是说，它酷爱鲤鱼，你就将它放入鱼腹，它若吃下，妖孽自然消除。
刘云樵不安道：那鱼需红烧一下，它见死鱼，一定起疑。
汪道士：对。另外还有一事，你要千万记住，今日回去，它一定问中午有一段时日为何看不到你？你就说，去青龙寺为德宗娘娘请还愿香了，它必不会多问。
刘云樵：好。那你呢？
汪道士：我自然要随你同去，你只需说我是你一个远房亲戚，要暂住几日。我会提前在额头画符，到时它就不辨真假了。
刘云樵躬身行礼：那么，万事拜托。

 

9、夜 正堂 内
雨后初晴，刘云樵和汪道士在屋中饮茶，黑猫突然出现在院中。
黑猫：刘护卫，中午去哪里了？
刘云樵笑道：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我在外吃酒狎妓你有报告，我去青龙寺为娘娘请还愿香，你倒不知？
黑猫笑笑：哦，怪不得。那等神庙之地，重重法器，自然阻隔我的视线。这是谁？
刘云樵一惊，但立刻镇定：你又不知？半日不见，法力退步得很厉害啊。这是我洛阳的叔公。
黑猫尖笑两声，蹬几上墙，远远说道：今晚的事，你可别忘了。

 

10、夜 卧房 内
刘夫人身穿白色寝衣，坐在床头，揉一团棉絮。
刘云樵和汪道士在隔壁饮酒吃菜，说些不咸不淡的朝廷八卦。
突然，刘夫人在屋内惊叫一声，刘云樵和汪道士推门进来，却见刘夫人倒在床上，衣服已被撕去大半，正在哭泣。
那黑猫在房上啸叫，声音十分骇人。刘云樵吓做一团，躲进桌下，瑟瑟发抖。
汪道士却从背后抽出短剑，咬破食指，飞快地在上面写些符咒。
房梁上传来黑猫的声音：毛头小道，你能奈何了我？
道士挥剑指向黑猫，那剑却突然燃烧起来，道士惊叫一声脱手，那只右手已被灼成焦炭。
道士用左手从怀中取出符咒，想往柱子上贴，却突然似被一无形大手握至半空，随即那大手一紧，汪道士顿时四肢崩裂，血肉横飞。
跟着，整个房间剧烈晃动起来，随时可能坍塌。
桌下的刘云樵早已摊在地上，此时喊叫到：大仙，莫要毁我房屋。
房子果真不晃了，半晌，黑猫在房顶上笑道：娘子给我抱一抱？
刘云樵看看妻子，一脸委屈地说：好，大仙莫要害我性命，莫要毁我房屋。
云樵妻子看着丈夫，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作声。
那黑猫突然阴阳怪气地说道：既然这样，还不给我赶快滚出去！

 

11、夜 庭院 外
夜空中，一轮明月。刘云樵垂手站在夹竹桃树下。树叶上的积水，不时啪嗒一声，落在另一片叶子上。
突然，屋里传来云樵妻子一声痛苦的喊叫。
慢慢地，那呜咽之声变成了愉悦的放肆喘息。
黑暗中，刘云樵慢慢蹲下身来，极度压抑地哽咽声，从他体内传来。

 

12、日 卧房 内
次日清晨，刘云樵回房，他没看妻子一眼，妻子则虎视眈眈地趴在床上看他。刘一言不发，把道士的尸体扛在肩上，出了门。

 

13、日 庭院 外
刘云樵把道士尸体扔在树下，弯腰拾起锄头，开始在夹竹桃树下挖坑……
那坑挖的极深，深如一口幽暗的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