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有小学六年的本科学历

李晓东

我是1960年入学的小一年，1966年夏天我小学毕业。1966年7月5日我们参加了初中招生考试，然后就放假回家等待初中学校的录取通知。

不曾想1966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所有的中学生（包括初中和高中的学生）全部停课闹革命，而且所有的中学生都参加了文化大革命，成立了红卫兵组织，并开始了全国范围的大串联。

作为已经小学毕业的学生，我原以为中考的成绩很快就会发表，然后，我们就会按照考试成绩的高低分配到相应的中学去读初中了。可是，由于文革，我们的中考成绩一直杳无音讯，因此，我们只能待在家里耐心地等待。

见于我们已经小学毕业，就不能再回到原来的小学重读六年级，也没有安排我们去哪所中学读初中。因此没有了去处的我们，就像没有了母亲的孩子，只能孤独地呆在家里，或者无所事事的消磨时间，或者从早到晚上和别的孩子在外面疯玩。

就这样，我无所事事的在家里玩儿了两年半。直到1968年11月11日党中央提出“复课闹革命”，我们才恢复了上学。11月已经是初冬的季节，记得我们坐在冰冷的教室，感觉到冻手冻脚了。几天后，各个班级就组织同学安装取暖的地炉子了（北方特有的铸铁的炉子，还安装了铁皮烟囱用于取暖和排烟）。

我被分配到开原一中，也就是文化大革命之前的开原高中，这是一所辽宁省重点的高级中学，也是开原全县档次最高的学校。我在心里暗自窃喜为自己能到这样好的高中读书，简直是太荣幸了。可是上学之后才知道我们没有正规的教科书。我们的语文课是背诵学习毛主席著作、老三篇，学习毛主席语录和毛主席诗词；我们的数理化三科都没有教科书，只有一本很厚的《工农业基础知识》作为临时的教材。所谓的工业知识，就是“机械制图”。机械制图分为主视图、俯视图和侧视图，主要是加工机械零件的基本知识；我们学的物理知识，不过是简单的照明电灯线路的走线和半导体收音机的基本原理。我们学的化学知识，仅仅是门捷列夫的元素周期表，还有简单的空气与水的分子式。此外还有一本《划线》的课本。所谓的划线，是木匠师傅在打家具时，在木料上划出下料的线。这些在木料上划出的线，其实就是文大前课本里的平面几何和立体几何。

粉碎“四人帮”恢复高考之后，我参加了全国高考。我们学过的这些知识一点也没有考，我的数学卷子（满分是100分），我只得了19.5分，说明我什么都不会。

我的语文试卷得的分数也少的可怜。满分是100分的试卷，我仅仅得了38.5分。语文卷子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语法，总分60分；第2部分是作文总分40分。拿到试卷之后，第一眼看去我就彻底晕圈了。

语法的第1题是“分析下列句子成分”：我反复审题几遍，依然看不懂。我心里暗自想“句子怎么还会有成分呢？”我只知道，每一个家庭有成分“有地主、富农，也有贫下中农，还有资本家或者城市平民……”这句子怎么会有成分呢？我从未听说过呀？因此我无法做答；

第2道题叫“分析下列复句关系”。我反复审阅这道题目，依然是糊涂不解。当时的我只知道，按当时的社会分工，人与人之间会有同志关系、上下级关系、师生关系、同学关系、战友关系和亲属关系……句子和句子之间怎么还会有什么关系吗？对此我根本不能理解，因此也无法作答。上面两道题，我一分没得到。

第3道题叫“改正下列病句并说明原因”。改病句是我的长项，我不用分析、也不用动脑筋，只需扫一眼有就能看出句子存在的毛病，立刻就可以改错纠正了。但是试题要求“说明改错的原因”，我又看不懂了。即然句子错了，我修改正确不就完了，至于什么原因，那我可说不明白，我认为句子读起来不顺口，修改好了就顺口了，就正确了，还说明改错的原因有啥必要啊？这第3道题我只能得一半分。

在语文卷子中，有一道分数比较高（25分）的题：将下列古文翻译成现代汉语：翻译古汉语是我的长项，我没有读过课本，但我自己看过很多文言文的原著，这样我就自学了一些古汉语。我按照自己理解把那篇古文翻译成了现代汉语。后来对照标准答案住居住子弟对照查看，竟然我的答案完全正确（说明这道题我获得了25分）。

在语文试卷中最大的一道题就是作文40分。记得当年的作文题目是《在沸腾的日子里》，平时自己觉得，写作文是自己的擅长，对我来说写作文根本就不费劲。我写的内容是：“沸腾的日子里我1976年粉碎四人帮，人们听到这一大喜讯，全市的人们沸腾了，敲锣打鼓上街宣传，大家面露的无比的兴奋歌颂党中央，歌颂华主席！我们有了新的党中央，我们有了华主席，有了新的政策，经济就会快速的发展了，国家就会强盛了，老百姓的生活就会幸福了！……对此，老百姓兴高采烈了，老百姓沸腾了！……

我自己感觉这篇作文我描写的特别生动，特别的感动人、鼓舞人。百姓盼望着祖国强盛，盼望着人们的生活幸福，那种沸腾的状态，被我栩栩如生的描写出来了，而且让我描述的淋漓尽致。

遗憾是，我的语文试卷总共才得了38.5分。若去掉古汉语翻译25分还剩多少分呢，所以我的作文恐怕连一半分都没得到。

再后来，我猜测，我的作文之所以没有取得高分，是因为我 “跑题了”。具体的说就是我的文章没有按照学校课本所要求的，记叙文要按照中学的教材的要求，必须写出时间、地点、人物、情节和最终的结果。因为我在文章里没有具体的写出上面的 “产分点”，因此我的作文只能不及格。

如此看来，我是名义上初中毕业，实际上有小学文化水平。用一句开玩笑的话来形容，我是名副其实的小学六年的本科学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