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手绢与思念母亲

花手绢与思念母亲

李爽

说花手绢遥远并不过分，因为那种感觉的确是很早以前的回忆了。

四十年前，我家有一旧式的炕柜（东北叫它炕琴）。炕柜多摆放在炕梢，上面叠摞着被褥，下面的小柜可以放置一些零散的什物。其中一个小柜属于我专用的，我在上面安了一把只有自己能打开的小锁，里面藏匿了我的所有隐私：一本日记本、头绫、发卡、糖纸和一条彩色印花的花手绢……

花手绢是我与同学逛商店偶然看到的，只见柜台里面那一叠色彩鲜艳的手绢那么的诱人，那么的让我心里觊觎。当我得知两角钱就可以买到一条漂亮手绢的时候，立刻跑回家和妈妈要了两角钱，又飞快地跑回来，生怕手绢卖没了。　　

那么多好看的手绢让我看得眼花缭乱，面对那色彩纷呈、又各有特色的图案，我竟不知该挑选哪一款才好……最终，我将一方浓绿色叶子下面结满紫色葡萄图案的花手绢带回了家。

在物质极度匮乏的上个世纪70年代，我虽然有了这条漂亮的花手绢，却舍不得用这条花手绢擦鼻涕，而是精心地将其叠得四四方方放在属于我的小柜里面。只有我的闺中密友来我家时，我才会拿出来显摆显摆……这条花手绢陪伴我度过了小学时代，它不仅是我的最爱，也是让我的许多小朋友羡慕不已的奢侈品。

后来，我只要上街逛商店就会流连在手绢柜台前。遇有自己喜欢的图案，就买回来放入自己的小柜里。渐渐地，我的小柜子里竟增添了几十条色彩各异的花手绢。

闲时，我会把心爱的花手绢都拿出来摆满一炕，让灰突突的炕面瞬间就变得绿茵覆盖、花团锦簇。我稀罕地摆弄欣赏着，那种感觉就如同走进了美丽的“百花园”，自己就是这里的“百花公主”。妈妈有时会欣赏我的“小花圃”，她轻轻摸着花手绢说：“你真是个花样年华的小女孩啊……”

妈妈知道我喜欢花手绢，于是，只要有机会就会给我买花手绢。一次，她与同事去北京出差。特地去王府井给我买了两条花手绢。其中一条是《红色娘子军》吴清华跳芭蕾的剧照，简直是美极了。我把这条手绢带到学校让同学欣赏，同学们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对手绢赞不绝口，我心里美滋滋的。中学毕业后，我把这些珍爱的花手绢分送给了同学，自己仅仅留存了几条。

我不仅喜欢珍藏和欣赏花手绢，还与手绢有许多小故事：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这是我童年玩的“手绢游戏”。随着小朋友欢快的旋律和跑跑跳跳的游戏，我总要回头回脑地看身后。当发现手绢丢在自己的身后时，我就急忙去追放手绢给我的那个同学。我急着抓他，他急着甩掉我。他在前面狡猾地七拐八拐，我在后面死盯不放地紧追不舍……他在转弯处闹了个趔趄，我在抓他时摔了一跤。引得同学们都哈哈大笑。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当时那开心的场面连同那天真烂漫的手绢，随着岁月的流逝与我渐行渐远了。但是，每当我看到手绢时，就会在记忆的深处打捞出有关手绢的甜美回忆。

手绢教给我知识。在那个物质贫乏又色彩单一的年代，唯有小小的手绢图案多色彩丰富。我正是借助手绢上的彩色图案，认识了色彩，认识了许多动物和植物，还隐隐约约地懂得了一点儿审美。

手绢是我演节目的道具。我会将花手绢四角挽个疙瘩，把自己扮成小白兔或小老鼠，装扮得好看而奇妙，于是，我的扮相就给同学们带来一阵阵开心的笑声。

手绢是我饭盒的标志。读中学时我们下乡支农要自己带饭，我用手绢把饭盒系上，既能保证饭盒里面的饭菜不撒，还能让我在众多的饭盒中迅速找到自己的饭盒。而且，饭后还可以用它擦嘴（那时没有纸巾，手纸也短缺）。

手绢还可以作女孩的发结。邻居有位叫素云的女同学，她常来我家找我玩。一次，我已经睡了，她又来我家让我给她讲题。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她两条乌黑的长辫子用一帕鸢尾花图案的漂亮手绢扎着，那兰色的花朵似蓝蝴蝶在白云般的天空上下翻飞着……配着她的黑发，有一种说不出的雅致与灵动，漂亮极了。此后，我也学着素云的办法，常常用手绢作发结。

夏天，还可以用凉水把手绢浸湿，放在头上降暑。

有时，妈妈还会用手绢给我带回学校食堂的馒头或肉丸子……　　

结婚后我有了孩子，我把手绢四角腕上疙瘩，给儿子做个小帽子，嗨！还真挺好看的。我还把手绢给儿子围在脖子上擦哈喇子。儿子上幼儿园后，我用别针把手绢别在儿子的衣服上，让他随时擦鼻涕……我珍藏的花手绢真的排上了许多用场。

如今，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手绢已经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它被各式各样的纸巾、湿巾和小毛巾所代替。

2005年，妈妈患病住院想要用手绢（不习惯用纸巾、湿巾），为母亲我再次翻出自己的老箱底。母亲用手绢自己擦去眼角淌出的液体，自己擦去不自觉流出的口水，自己擦去饭后挂在嘴边的食物碎屑……母亲老了，母亲已近不能自理，但是，他还不愿意连累女儿……

母亲就是这样一位临走还让人思念的伟大母亲！

花手绢，让我想起了许多童年的回忆。不仅有童年的快乐，少年对美的追求，更有如今对母亲的思念……

母亲已经去世七年了，我知道自己对手绢的情愫是母亲给的。岂止对手绢的情愫，连我的生命也是母亲给我的啊！再过几天，母亲节就要到了，谨以此文遥祭我昼夜思念的母亲，女儿愿老人家在天堂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