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削高粱头”与“割豆子”
李晓东
秋收,刚刚插队到农村的知青,最不适应的农活便是割庄稼。其中,留给我记忆最深的是“削高粱头”和割豆子。
庄稼活看着容易、干起来难。以割高粱为例,那长长的高粱秸长在地里时还老老实实的,一旦割下来,离开地面的高粱秆便不听话地在你手里七扭八歪地“耍叉”。要不了多久,我早已被别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周围的人纷纷超过我,自然而然给我留下很长一条待割的庄稼,大家称其为“门帘子”。每次割地,我的“门帘子”总是长长的……别人歇憩了,我在割;别人收工了,我还在割。
后来,我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高粱秆太高,我又不会用那股巧劲,长长的高粱秸自然就要不听话地“耍叉”了。其实,农活里最难的应是“削高粱头”。割倒的高粱一捆捆地躺在地上,接下来的工序便是将高粱穗从高粱捆上面再割下来,农民称之为“削高粱头”。
初次“削高粱头”,我便遇到了极大的麻烦。由于每棵高粱的高矮不同,那割倒在地上成捆的高粱穗自然也参差不齐,让人没法下刀。一棵一棵地削吧,太慢了,会让人落下更长的“门帘子”。“一刀切”吧,长的高粱穗会留下很长的秸秆,而短的高粱穗还没有削下来.....如果将参差不齐的高粱穗先捋一捋齐整,再整齐地削下来,想得是挺好,但事实上根本做不到。因为那么粗一捆的高粱秸,无论我怎样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割不断。割不断也得割,迫使我憋足了劲,猛挥手中的镰刀。一不小心,锋利的镰刀砍在自己的手上、腿上,鲜红的血便会淌个不停。没有任何药可上,简单包扎一下还得继续割,因为我“折腾”的这功夫,眼前的“门帘子”又增长了许多……
后来,我知晓了“削”的窍门:“削高粱头”不可能“一刀切”整齐地削下来,因为用镰刀横着削,会造成“夹刀”,根本无法削断一捆的高粱秸。镰刀必须斜着顺势高粱秸,才能将高粱头顺畅地“削”下来。
累死人的割高粱和“削高粱头”终于结束了,生产队开始割豆子。我觉得割豆子纯粹是凭力气的活。因为豆子的秸秆不过二尺高,根本不会“耍叉”,加上豆秆质地硬得不得了,需要凭蛮劲硬割。这回可是该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在心里暗自高兴。
熟透了的豆子一排排直杵杵地站立在垅台上,没有了叶子的陪衬,光秃秃的没有了一点生气,只是那一根根直挺挺的豆秆上面挂满了鼓鼓的豆荚,着实让人喜欢。
认垅时,我发现每人的左手都戴了一只帆布(或猪皮)的劳保手套,我知道他们是害怕又尖又硬的豆荚扎手。对此,我不屑一顾。心想扎点手算什么,不过就是多吃一点苦,就当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多上了一堂课。
每人五条垅,大家一字排开。割下来的豆子随手放到身后,两米左右形成一小堆。割豆子要手脚配合好,右手用镰刀揽到豆子,左手轻轻往后掰一点豆秆,再用镰刀轻轻一割,豆秆就会轻而易举地断了下来。先将割下来的豆秆放在左脚上面,待再割一刀,割下来的豆秆多了再放到身后。而我一味的凭蛮劲硬割,割不下来就硬拽,拽不下来就俩手一齐使劲把整棵的豆子连根拔下来。偶尔三五次或者十几次的连根拔还好,从早到晚如此“拔”上一天,怕是谁也受不了的!
割豆子突出一个“快”字,打头的刚一认上垅,“一猫腰”就窜出去了十几米,简直是连割带跑,容不得你丝毫的懈怠。而我,一是个子高,割矮豆子须大弯腰,一天下来,腰痛得就好似折了一般;另一方面我没戴手套,又尖又硬的豆荚扎得我满手冒血。开始(我在心里鼓励自己“越苦越累心越甜”)还可以忍受,后来就吃不消了。到了晚上,左手刚一触到豆荚就会痛得钻心,而这时的右手也火上浇油般地凑热闹,因为经过一天的蛮劲硬拽,早已磨出了五六个水灵灵的血泡,根本不敢用力地再去硬拽。
太阳早已消逝的无影无踪了,在朦胧的月光中,我就像刚刚从战场上厮杀归来的勇士,左手早已被豆荚扎得血肉模糊,右手拎着沾满鲜血的镰刀,疲惫不堪地回到青年点,连拿玉米面大饼子的手都不敢抓紧……
至今我的手上、腿上还落有许多当年的伤疤。不过,我也为自己骄傲。因为有了当年知青这段经历,在今后的工作和生活中,我总是能够从容面对各种困难和挫折,再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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