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乘坐火车逃票的日子
李晓东
退休之后,常常回忆起年轻时的故事,乘坐火车逃票虽然算不得光彩,但回忆起那段往事,却让我想起当年那峥嵘的岁月,想起当年那生活拮据的日子……
我的第一次逃票记得是1966年10月,当时,我另外两个同学原本是想由辽北的开原“长征串联”徒步走到辽宁最南部的旅顺。当我们走到一个叫“松树”的辽南小镇时,再也没力气徒步“长征”了,我们三人不约而同想“搭火车去旅顺吧......”大家顾不得颜面,也顾不得当初的誓言,只是想尽快到达目的。
松树火车站很小,连检票口也没有。没人阻挡或盘问我们,使我们很顺利地登上了开往大连的火车。车上人很多,我们三人挤在厕所旁的盥洗处,你瞅我、我瞅你地彼此心照不宣。虽然挤了点,空气有些不好,但比起在沙石路上徒步走好受多了。
火车开的很慢,晃晃当当地过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再也不走了,原来火车已到了大连。旅客纷纷下车,我们也随着人群朝前涌去。不过我们不敢走向检票口,因为我们没有车票,手里仅有的那张介绍信只是“徒步串联”的证明,是不可以乘坐火车的。“做贼心虚”的我们,生怕在检票口被人扣下,只好脱离人流朝竟自朝黑暗隐蔽处摸去。沿着铁路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看见一处刷着墨绿色油漆大木门,其右下角的一扇小脚门正敞着开着,从这里一定可以出走,顿时我们兴奋起来并加快了脚步。
就当我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迈过小脚门时,小屋里走出一位长者,厉声喊住了我们。顿时,吓得我们不知所措。慌乱中我如实地交待了“长征”一路的辛苦和眼下的极度疲劳,承认了搭车的错误并求得他的原谅……这位长者大概念我们太小,也许是我们的诚实感动了他,于是我们被放行了。
我的第二次逃票是5年以后,已经是下乡知青的我,趁冬天生产队没活儿“猫冬”,我自己由开原乘坐火车去沈阳看望爷爷奶奶。不巧的是,那天由于火车满员不再卖票,没办法,我只好无票乘车。我肩上背着包裹,两只手里拎着旅行袋,随着人流涌往站台。也许是检票员看我大包小裹地不像没有票的样子?也许是他看我浑身上下的包裹令我无法再腾出手检票,总之,检票员没有向我要票就挤进了站台。
那时,登火车是不看车票的(乘坐火车有三道卡:一是进站要检票;二是途中要验票;三是出车站要出示火车票)。我乘坐的是人满为患的慢车,我挤在车厢连接处的过道里,人与人之间没有一点空隙,所以,也就无法验票。我不停地车前车后地张望着,生怕突然出现的乘警验票。好在有惊无险,两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终于到达了沈阳。我随着人群下了车,因为没有车票我不敢走检票口,而是脱离人流沿着铁路竟自走了好长一段距离,终于脱离了沈阳车站的围墙范围走到了爷爷奶奶家。
有了这次逃票的成功,大大壮了我的胆量。以后再遇到不卖票,我就采取无票乘车的方式逃票。而且,还给自己找到似乎合理的理由,谁让你不卖票了,我是不得已的无票乘车啊。
1978年,我考到铁岭师专读书。我们那届同学的年龄相差很多,老高三的同学已经三十多岁,我是文革前的小学生25岁(年龄居中),还有不到二十岁的应届中学生。老高三的早已结婚,上有老下有小的需要经常回家照顾。所以,虽然学校要求学生必须天天住校,但是,他们总是能找个理由每周请假回家,于是我也就随波逐流地与他们一同借光回家。
开始,大家还都起火车票,后来,回家的频率越来越频繁。临毕业前的那半年,竟每天通勤。虽然,开原——铁岭的火车票当年不过0.90元,但是,架不住积少成多,一个月下来也得四五十元钱。于是,大家开始有意识地逃票。
下面,我就把我当年积累的逃票经验告诉各位读者:
两个人同行,一人关照法。当时火车验票不很严格,列车员往往“雷声大雨点小”,浮皮潦草地看一下车票,在上面打个上小孔就完事了。如果两个人同行,其中一人有票,有票的人就可为没票的人打掩护。比如,两个人选择背靠背地坐在两个座位上,验过票的那个人就可以把他的票从座位底下偷偷地递给没票的人,这比一个人独自逃票安全许多。
发现查票,厕所躲避法。无票乘车需要随时注意观察验票的“动态”只要发现一点点验票的“迹象”,就要迅速做出“对策”。我觉得最好的“对策”就是躲进厕所,再假装大便。有时候,即使你把厕所的门反锁了,乘警也会用他的钥匙打开厕所的门,查看是否有躲避者。只要你假装大便,他就无可奈何了。
两头封堵,空城计法。车上查票最狠毒的方法是两头封堵法。其形式为:乘务员和乘警两个人分别把住一节车厢的两个门,然后用钥匙将车门锁死(里不出外不进)。面对这种状况,别的同学早已慌了手脚,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逃不脱了,还不如“坦白从宽”。于是有人主动找到乘务员表示自己匆忙没有来得及买票,愿意主动补票(查票后补票需加罚,要从始发站补起)。我却不然,不仅泰然自诺地坐在那里,而且还掏出书包傍若无人地认真读起来。临到乘警查票来到我面前,尽管他嘴里不停地叫着:“验票,验票!把票拿出来!”,我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仍然专心致志地读书。也许是看我“临危不惊”不像逃票的样子,也许是不好打扰我认真读书的兴致,又看我把手伸到衣袋里似乎在掏票,于是,他转身又去邻座查票了。其实,我哪里在读书,没有票自己就心虚,生怕被人逮个正着,哪里还有兴致读书。而是拿书本做掩护,私下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利用翻书的余光在监视查票的乘警。直到乘警去了另一节车厢,我刚才那咚咚跳动的心才平静下来,转而,忽然又自鸣得意起来,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运用“空城计”(应当是“空票计”)逃票成功,怎能不暗自得意。
前查后撤,中途下车法。一般来说,车上查票最常见的方法是从车头或车尾查起一直往后推,最终将无票者集中到最后一节车厢,然后统一处罚。一次,我发现有列车长亲自带队,两名乘警和几名男性乘务员集中查票。我仔细观察到,此次查票非同一般,逐个验票而且一丝不苟,我自觉“空城计”恐怕难以过关了,只好乖乖地随着无票的人流往后退。几分钟后,列车驶进一个小站,很少的几位旅客下了车,查票队伍依然向后推进。我忽然心生一计,我何不在小站下车,然后跑到前面验过票的车厢再上车,岂不顺利躲过一劫?那时慢车的停车站点很多,十几分钟列车再次驶进一个小站,一身轻装的我飞快地下了车,跑过前面一节车厢,然后又飞快地登上了另一节车厢。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一节车厢早已“风平浪静”,没有了查票的“大搜捕”,我又可以心情坦然地坐在那里读书了,自己在“幸灾乐祸”,因为同行的同学都被处罚了。
逃票不成,坐过下一站法。因为在多次查票许多同行的同学都被处罚的情况下,我常常有惊无险地逃票成功,因此自诩自己是“艺高人胆大”。却不曾想,一次我竟“大意失荆州”“泥沟里翻了船”。
那一天,我们又遭遇了“前查后撤法”查票,乘警和几名乘务员把我们同行的几个同学“围追堵截”到后面,大家都很惊慌,我却不急不慌地想“故伎重演”。然而,我失算了。原因是没等我中途换车厢,开原车站就到站了,糟糕的是我们都在乘警的视线之内,根本就不让我们下车。没办法,大家只好乖乖地补票。我看大事不好,立马往后逃窜,想趁大家补票之机逃之夭夭。然而,我又失算了。还没等我下车,列车又启动了。就这样,我被迫坐到了昌图站。还好,我一个人在昌图站里面仅仅等候了半个小时,就赶上了由北向南的火车回到了开原。
第二天,大家议论昨天的逃票的尴尬,却奇怪补票时怎么没有看到我?我不免又沾沾自喜起来,“那是呀,这么长时间谁都被逮着过,就没有逮着过我!”当然,我没有提起自己被迫坐到了昌图站的尴尬。
想想自己当年的故事觉得很有意思,回忆起那段往事,却让我想起当年那苦中有甜、艰辛中有快乐的岁月,我被自己感动着、幸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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