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日志:河水便签
(2022-08-01 14: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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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西厍的散文诗 |
河水便签
人们习惯于把河水当作抒情对象。我也曾如此。当我写到河水或准备写时,常不由自主地滑向抒情的老路。我用赞美的口吻,自以为是的修辞,让河水为我所用——做我抒情的奴仆,河水的本然属性我视而不见。我既不触摸它,更不剥开它,就像儿时所做的那样(我不惜溢美之词,迫使它成全我抒情的癖好),我甚至不愿意尝一口它,也像儿时那样。
我们一边抒情,一边拒绝它的浑浊和不洁——我们判断它是不洁的,却丝毫不影响抒情的空洞需要。当抒情完成,就撇开它。它的浑浊或清澈,就跟我们没了关系。我们从来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至少我们没意识到抒情对于河水而言是远远不够和不完整的,因而也是不公平的。在抒情中,河水不是河水,是一个概念,是载体和媒介。我们利用了它,但不在物的存在属性上尊重它。
水之为物,只有当我们仅在这个意义上书写河水,哪怕因为巨大的抒情惯性而延用赞美的口吻,言说河水作为物的事实,也好过把它当作奴仆,差使它,粉饰它,直到它不是它。只有当河水是河水,在语言中是其所是,作为主体的尊严多过作为客体的虚设时,河水的幽暗和明澈,运动和静止,喧响和静默,它的甜美或苦涩,它的历史记忆、现实困顿或未来路径,才会显现独立、丰富、完整和永恒的价值。
如果河水光滑,即使剥离修辞的丝绸,它还是光滑的;如果它因为风的作用而起了皱褶,那就任由它起皱,它有权利接受来自风或来自任何自然力的破坏或建设;如果有一只驳船在黄昏时缓缓犁开它,它必有承受那巨大犁铧的胸襟。任何事物的耕犁都改变不了它作为河水的物性:它自我缝合,并且痊愈,从不觊觎时间的荣耀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