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田心里,老许喊我去上田心村那边看下,说那边保留下来的造纸石作坊多点。

走不远,就到上田心村,在村边的一片树荫下,见石狮守门。

大树底下好乘凉,乡下村里树下的这份清凉,是在城里享受不到的,这和在空调房里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刚进这石门,这狗就一直狂吠不已,真怕招来一群。

田心村周边,用石料还是很方便的。
作势吓走了狗,直接往里走,不远就见到一个造纸作坊,完好地保留着水井、蒸制造纸原料的大灶、盛纸浆的石槽和铺纸的石板等造纸工具。

造纸作坊选择在村内石寨墙脚下的一处空旷地上,围绕着一个大灶,几家或十几家集中在一起造纸,寨墙外面几步远就是由山水汇聚而成的绕村溪流,水流清澈,常年不干,用水非常方便。

草纸作坊一般主要由石板、石槽、石臼、石井和大型三合土灶组成。当时全村共有十多个近两米高的三合土灶,现存三个这样的灶已有些残破,一般是十多家人共用一个灶,轮流煮纸料。石板、石槽、石臼、洗纸料的竹箩和捞纸的纸篾则每家都有一套。

先看下古代造纸工艺流程
以竹纸为例,《天工开物》中指出:在芒种前后登山砍竹,截断五七尺长,在塘水中浸沤一百天,加工捶洗以后,脱去粗壳和青皮。再用上好石灰化汁涂浆,放在楻桶中蒸煮八昼夜,歇火一日,取出竹料用清水漂洗,更用柴灰(草木灰水)浆过,再入釜上蒸煮,用灰水淋下,这样十多天,自然臭烂。取出入臼,舂成泥面状,再制浆造纸。这些记载,和后来的民间土法造竹纸过程大体相同。

田心草纸以易于加工的稻草为原料,稻草年复一年地生,没有砍伐树木,因而不会造成对环境的破坏。村里造纸用料较多,当时只种一季稻子,光自己稻草是不够用的,常常要到其他村子买稻草,最远的要走到二三十里外的界牌、大湾等地。

准备纸料是一个较为繁琐的过程。首先是选料,先把稻草放到倒立的铁耙上梳去禾叶,而后砍去禾尖和禾尾,捆扎起来放入塘中浸泡十多天。其次是煮料,把充分浸泡的稻草放入大锅中用文火煮沸一天,在锅中再浸泡一夜。接下来是要粉碎稻草,把稻草用石灰充分浸泡一阵,在坑中用木头充压成团,放入寨门前溪流清水中浸泡,从早泡到晚即可,取回来用刀砍碎,放入石臼中进一步舂碎,将碎料放入两头大中间小的谷箩中滤除未完全舂碎的粗料,得到细细的纸料。再则是搅拌,把纸料放入石槽中兑水充分搅拌,直到变成糊状。

然后就可以用竹子做的纸篾捞纸了,捞好的草纸铺在石板上,每帖50张,手脚快的人一天可以捞20帖纸,总计达1000张以上。将每帖纸上的水挤压后分开,一层挨一层晾晒于墙上或木板上,草纸的颜色呈淡黄色。


废弃的水井

据村中曾造纸的老人说,当时,造纸业在田心相当兴盛,因为以前本村及周边读书人多,习字著书用纸需求量大。

水井边的石墙上砌着一块记时碑,嘉庆22年,也就是1817年

下田心村头有一块乾隆三十二年仲夏立的三村公约碑,石碑刻高近1.5米,碑上明文写着维护村风、治安、农事生产、生活等的村规民约,其中就有两条公约的内容和村里的草纸有关,上面写着“一禁偷纸料,以固生业,乃人漂洗纸料以供捞纸营生,如有偷取者,即同盗窃,罚银一两五钱;一禁裁减纸样,以除欺伪,村人造纸为业,遵原式方为公平,如有改小纸帘及短小张片者,罚银五钱。”当时的田心村以公约形式对村民赖以生存的造纸业作了规范生产和诚信经营的行业自律规定,而这些造纸工具和作坊也对研究当时桂北手工业生产技术有重要的意义。

村前明堂水

田心村向来民风淳朴,又有高高的寨墙和寨门防御,晚上把四个寨门一关,整个村子俨然是一个壁立的城堡,因而纸料和制成的草纸虽然在户外,也是很安全的。

石门旁的石敢当

草纸还用于杂货铺包糖、包盐等,药铺用来包药,还大量用来做纸火头引火。做好的草纸要挑到太平古圩、马面圩或桂林卖。到桂林要沿着石板路翻过三百六十级台阶的山坳,主要是在南门桥和文昌桥一带卖,一般当天可卖完,卖不完的时候就得在桂林住上一夜。

“太平圩屯子里,三十三村”,各村都划定有自己的地盘,各村只能卖规定生产的东西,如王家胆村只能产销竹篮和竹箩筐,面村只能产销草扇,而田心村只能产销草纸,太平圩就有田心草纸一条街。当时太平圩以村为单位的自发行业分工避免了过度的竞争,保护了脆弱的手工作坊生产。
田心村造纸也是为读书,先辈文化人留给后人最宝贵的财富是良好的读书风、立业风,这些好传统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一代代的田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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