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当众大骂凤姐贫嘴恶舌，凤姐为什么还得自嘲自讽，赶紧拿银子？

婉如清扬

在贾府，如果要找厉害的女人，恐怕答案会有千百种。统一意见，各人标准不一嘛。所爱不同，自然没办法说到同一个人身上去。但是，若是要找一个又厉害又嚣张的女人，相信大部分人都会想起那个笑里藏刀的凤姐。凤姐的确是个人才，长相艳丽，理家又是一把好手，口才又极为了得，做事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非常精明，要是个男人，那简直不得了。

她能在贾府活得那么恣意，是托了贾母的福。要是没有贾母给她撑腰，她也不会那么大胆。但是，她的能力又实在是多面。

看凤姐和贾珍妻尤氏相处：

凤姐要过生日了，贾母起了个头，按等级和财产多少，上上下下集资，整整凑了一百五十多两子，准备吃酒请客，为凤姐庆生。因为凤姐生日，所以，贾母让尤氏来操办具体的事情。

贾母邢王夫人都走了后，尤氏来到凤姐房里。尤氏笑着说：“你这阿物儿，也忒行了大运了。我当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原来单为这个。出了钱不算，还要我来操心，你怎么谢我？”

凤姐笑着说：“你别扯臊，我又没叫你来，谢你什么！你怕操心？你这会子就回老太太去，再派一个就是了。”尤氏笑骂她收着些好，太满了就泼出来了。二人之间是你来我往的，亲热无比。

看看这两妯娌，相处得很自然。虽然一口一句骂人话，却听不出半点恼意。其实在众多的妯娌里，尤氏和凤姐也是走得很近的。秦可卿在时，凤姐就常往东府里去，总能和尤氏说说话，她们两之间，玩笑开得多。

银子封好后，尤氏特地跑来检查，看看有没有李纨那一份，结果发现，凤姐在贾母面前说得漂亮，说替李纨出，这会儿又不装进去，尤氏就笑她，凤姐也有点不好意思，说以后也对尤氏这样分得清清的，尤氏说：“你一般的也怕。不看你素日孝敬我，我才是不依你呢。”

一句话，多亲密。

可是，凤姐和贾珠妻李纨相处，就少了一点亲密，多了一点西风压倒东风的味道。

探春她们起了个诗社，要有活动经费。刚好贾母又听了刘姥姥的话，要惜春把园子画下来，李纨就带着姐妹们，一齐到凤姐的院里，要当家奶奶凤姐出点钱，让他们玩乐。

探春先开口，说大家起了个诗社，怕人不齐，会乱，所以，请凤姐去做监社御史，铁面无私，顺便说了要为惜春画画材料的事儿。凤姐一听就明白了，大观园里谁不知道，她不会写字，更不会作诗，这会儿让她做御史，不过是要银子罢了。果然，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李纨笑着说：“真真你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这一说，就当是变相承认了，她是带着姐妹们是来打劫的。

凤姐当即给她算起了账，说本来大嫂子的任务不在于诗社，就算是起诗社，也不要几个钱。大嫂子一个月十两银月例，还有贾兰的加一起，就得有二十两，还有稻香村的园子里各种租子，加上年终的分红，一年下来，有四五百两银子的进账。就算拿一点出来，也不会怎么样。

这话说得其实是在理的。小姐们身子娇贵，吃的不会多，何况这诗社，又不是天天有，就算李纨拿点出来作东，也不要多少。而且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贾府这会儿已经是看着还好，内囊都空了。诗社这样的支出不在常理之中，凤姐也有些为难。

这些理由，李纨可不要听。她说：“你们听听，我说了一句，他就疯了，说了两车的无赖泥腿市俗专会打细算盘分斤拨两的话出来。这东西亏他托生在诗书大宦名门之家做小姐，出了嫁又是这样，他还是这么着；若是生在贫寒小户人家，作个小子，还不知怎么下作贫嘴恶舌的呢！天下人都被你算计了去！昨儿还打平儿呢，亏你伸的出手来！那黄汤难道灌丧了狗肚子里去了？气的我只要给平儿打报不平儿。忖夺了半日，好容易‘狗长尾巴尖儿’的好日子，又怕老太太心里不受用，因此没来，究竟气还未平。你今儿又招我来了。给平儿拾鞋也不要，你们两个只该换一个过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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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图）

凤姐赶紧作势给平儿道歉，让李纨给她主持公道。平儿自然不肯，大家也都笑闹起来，凤姐自嘲一番后，赶紧让人搬东西，又答应出五十两银子。李纨临走时说：“这难为你，果然这样还罢了。既如此，咱们家去罢，等着他不送了去再来闹他。”

李纨说的是真的，她真的会闹呢。

李纨说话，很见艺术，她先是把凤姐踩到底，说她无赖泥腿算计，然后又拔高，说亏得她是个小姐，然后又假设她是个男的，必然得把天下都算计了——谁都会生气。

——但这是假设，你能怎么的？谁都知道凤姐比男人厉害，但就是谁都知道，又没点透，凤姐不能发飙。这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时间久了，不行，得打住了，所以她又借机扯出昨天打平儿的事，说自己本想打抱不平，想想又是凤姐生日，又怕老太太不高兴，这气，留着今天一起出了！平儿再体面，也不过是个丫头，挨打也是常事，就算是凤姐打了平儿，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不关家国天下，插科打诨也没关系，凤姐当然不好发作，当众发作显得太小家子气。

凤姐没招，不好对付哇。她也就假装给平儿道歉，大家笑闹一阵，赶紧让人搬东西，答应给钱，一切就结束了。

李纨打完一棒又给个枣，说难为她，带着姐妹们走了，这出戏算是唱完了。

凤姐为什么不还嘴？

这里面有几个原因。

凤姐刚在生日那天闹过一场笑话。她没办法拿贾琏出气，打了无辜的平儿一顿，这会儿不能再得罪人了——这么多人为平儿抱不平，她也得表示表示，要不然，以后成了大观园的叛徒，这不是她做人的风格。

再说了，和李纨斗，未必会赢。李纨青春守寡，在贾府是道德标兵，和她斗，赢也是输。别看李纨是个寡妇，那也是隐形高手，看她处理贾珠那些房里人，就知道是个厉害角色。王熙凤的醋缸名声很大，明目张胆地整死了陪房丫头，贾琏还在外面偷吃。可是贾珠生前没和其他女人有孩子，死后，他的那些女人，全都被赶走了，人们都还说李纨是菩萨，这手段，强。

李纨心细得很，府里很多人，她都知道来历，关系也摸得清。凤姐虽然掌管贾府，却还是不清楚，比如说林红玉这丫头，宝玉，凤姐都不知道，李纨却一口道出她的来历，一个冷眼旁观的人和处在局中的人斗，那是没什么胜算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斗。

当然，最根本的是李纨和她没有本质的冲突。李纨带着姐妹们在大观园里住着，不理其他事。何况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出阁的，说白了，犯不着得罪她们，就算林黛玉有机会成为宝二奶奶，但她在金钱上向来看得淡，根本不在乎这个。几十两银子的事，不算什么。何况这钱也不用从她的私房钱里出，拿公中的钱做人情，谁不乐意啊。（婉如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