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道春：新课程中教师行为的变化

 (本文是我听傅道春教授的报告的纪录稿, 又根据傅教授的著作整理,为我们学校的教师作培训用,现在发表,供有志于课改的朋友参考.)

新课程将改变学生的学习生活，新课程也将改变教师的教学生活。新课程中的学生可能会改变学生的一生，新课程中的教师也将焕发出新的生命。教师将与新课程同行，将与学生共同成长。现在我们就开始这种新的工作、生活。

新课程在我们区正式开始于2003年9月，现在的小学1--4年级使用的就是新教材。新课程改变了学生的学习生活，新课程也改变了教师的教学生活。新课程使教师的专业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将演出一个新的剧本。我们原来的课堂生活比较重复、机械，没有更多的创造性，现在不同了，我们需要建立新的教学方式，因为教材变化了，它的核心是学生学习方式的变化。

新课程的实施也将使教师的行为发生变化。我认为，变化主要体现在教育理念、教学方式、教学情境和教师职业的专业化四个方面。

一、教育理念的变化

教育理念人人都有，但人们做的理念和口头上的理念是不同的，理念和行为差异很大。公然标榜起来一套，做起来又一套，这在教育行为中是很严重的。傅道春教授参观一所中学，在大厅里看到的横幅是“一切为了学生”，这标榜的是一种大众教育。但校长指着精致的沙盘模型，告诉教授这是清华路、这是北大路，这是哈佛楼、这是牛津楼……这是在追求精英教育。教授问校长：如果有一个孩子家长只想让他的孩子做一个快乐的农民、熟练的工人，你让他走哪一条路、住哪一座楼房？

教育理念不是空喊口号，中国的口号最多。我们正在被口号打倒。凡是喊口号的都是做不到的事情。素质教育的口号喊了多少年，但素质教育只是天边的彩云，看得见，摸不着。

有一位专家在杭州搞培训。在讲课前，他给48位校长每人一张白纸，让他们每人在纸上画自己的学校，作为自己的名片，与别人交换。结果只有12位校长的画上有人。其余画的都是房子和树。说明我们的理念中重物不重人。其中一位校长画的第一排有5个大人，他说是班子成员；第二排有7个中等的人，他说是中层干部；最后是密密麻麻的小人，他说是老师。惟独没有学生。只有几个人画了学校的社区。画房子的最多。这个案例说明我们一定要有学校的生命的理念。

其实，教育理念来源有两种：一是社会习俗和个人的社会经历，二是教育理论。

第一种来源，即个人的生活经历和社会习俗对人的影响很大，这是民间理论的传递。我们从小就接受了教育理念。我曾问过一个幼儿园的孩子，你们幼儿园考不考试，他说，考。“考不好怨谁呢？”“怨自己。”这是多么可悲啊！就像过去的贫下中农，贫穷的时候已经不怨地主了，怨自己的命不好。现在连幼儿园的孩子考试不好都不怨老师了。

第二种来源是教育理念。就教育理念的问题，强调三点：

1、什么是学校教育？学校是有生命的，学校生命的意义在于是学生生长、发展的地方，也是教师成长发展的地方。教师只有与学生共同成长，才能发展。长期以来，影视等传媒中的教师形象都是《烛光里的微笑》，是蜡烛，是春蚕，是体弱多病的，是清苦的。这个形象今天是不是值得商讨？学校也应该是校长们成长的地方。学校应该是快乐的校园，学生有快乐感，老师有幸福感，校长有成就感。学生的快乐感应该体现在有一定的选择性。可长期以来，我们的生物课上只讲动物的内部某种结构，不能触摸，不能亲近；我们的历史课上只讲人物、历史事件……教师的幸福感是既奉献、又实现了个人的发展。应宣传报道那些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了最大效益的老师。而补课体现了什么？教师的超常劳动是由学生的超常负担做代价的。校长的成就感则在于体现了自己的教学主张。

2、什么是教学？教学是师生共同参与的研究新知识的一种研究探索活动。强调教学是师生共同参与的互动过程。旧的教学观念，用一位德国博士的话来说，中国的教师是世界上最能讲的，中国的学生是世界上最能考的。在教学中，要把教材中的学术语言转化为儿童语言，而不应该把成人思维、成人语言教给儿童，因为孩子的思维与成人是有很大不同的。我举两个例子。有这样一道题，一个热气球上面有三个人，分别是环保专家、农业专家、地质专家。后来热气球漏气了。三个人开了一个紧急会议，争论不休：应该把谁推下去？他们都强调自己对人类的重要性。一个孩子的回答是：把最胖的推下去。大人们的思维是把人先分等，然后把最不行的、地位最低的先扔下去。多亏上面没有农民，要是有农民的话，不用讨论了。还有一个令很多中国丈夫汗颜的问题：妈妈、妻子、孩子一起落水了，先救哪一个？这道题刚出现的时候，难倒了许多中国丈夫。一个孩子回答：应该先救离他最近的那一个。正是这个回答，又使很多中国丈夫摆脱了尴尬。

还有一些人为的知识，对学生的眼下发展没有什么用，对他将来也没有什么大用，所以，应在教材中删掉繁、难、偏、旧的知识。探索性的、发展性的东西应在我们的教学中体现出来。

3、什么是课程？传统观念认为，课程是经验，是既定的、是静态的，学生就是被动的接受者。新的课程观认为，课程是经验，关注了学习者，从学习者的经验出发，同他的个人经验相联系。课程是活动，增加了活动部分，强调学习者是活动的主体。活动者的兴趣、需要、能力、经验要引入学习中。

二、教学过程和方式的变化

教师的职业关注将发生变化。不同职业的人往往用自己的职业眼光来观察、认识事物。每个人的职业关注是不同的。同样走进一座商场，警察关注的是秩序，商人关注的是商机，穷人关注的是价格，小偷关注的是钱包……同一职业的人的职业关注差异也很大。因为大家在用概念讨论的时候，都在使用别人的语言。

我们的学生和杨白劳一样是受压迫者。这种受压迫的状态是不合适的。教育的受压抑者是在知识灌输下生活的，是沉默的文化。他要接受强加于他的东西，还要取悦于压迫者，就像杨白劳还要跟黄世仁说小话一样。压迫者是谁？不是教师。教师在教育中也处于被动传授者的角色，也是被压迫者。是校长吗？也不是。校长真正有自己的教育主张、教育追求吗？他也是不得以而为之。那谁压迫了校长呢？是局长、是政府？都不是。是课程制度、教育制度。当然，教育的压迫与阶级压迫是不同的，阶级压迫是角色的颠倒，这种解放叫翻身。教育的解放是不是翻身呢？不是，是共同的解放，是教育的解放运动，是每个人的解放。

我们有以下几点关注不当。一是对学生估价过低，而把他的理想看的太高。二是教育理由，我们应当满足学生的长处、学生的优势。我们应当考虑我们对学生的某些活动的限制是不是合理。三是教育情感，叫把铁变成钢，恨不得把所有的铁都变成钢。当铁不能变成钢时，我们就恨铁不成钢，真是恨哪！于是，我们就用最富于刺激性的语言去打击他。

我们应当有更多对学生的关注、肯定、欣赏，看到学生发展的未来。我们对学生的手段、方式应是鼓励，给予他们信心和希望。

新课程对学生主张的关注。1、关注的范围：知识、技能、态度、情感和价值观；2、关注的长期性：关注学生的近期发展、中期发展、未来发展。关注学生终身学习的愿望和能力。3、关注的需求：自尊、尊严、自主。

教师的职业关注不仅是教育观念的问题，而且是一个教师发展水平的体现。教师最初的职业关注是知识关注阶段，再发展到技能关注阶段，最后发展到任务关注阶段，也称学生关注阶段，它是一个较高水平的阶段，是教师关注的核心。关注学生，要关注学生的智力类型、学习风格、生活经历、处境和感受，要关注到学生的小群体、学生的个体。

智力类型。新课程提倡多元智力，关注学生多种智力的发展。我们原来只关注语言能力和数理能力两方面的智力。多元智力理论对新课程内容、教育评价影响很大。好学生是评价出来的，不好的学生是评价不当而产生的。

学习风格。在活动化、探究性学习时，允许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学习风格。买来一台洗衣机，有人看完说明书再操作，这种人注重概念的学习。有人乱按一气也学会了，这种人是在活动中掌握，这是另一种学习风格。

生活经历。我们一定要关注学生的生活经历。有一节课，老师让学生用“发现”造句。一个学生说，我发现一只母鸡围着草垛转。老师评价：太儿童化了。另一个学生马上站起来说，我发现地球围着太阳转。老师评价：有科技含量。在这里，发现是指有独特性的。学生说母鸡围着草垛转，有什么不对？多有生活情趣。学生说地球围着太阳转，是他发现的吗？学生造句是为了考试，他们在造假中都习惯了。孩子喜欢取悦成人。其实第二个孩子是模仿第一个孩子的。实际上，生活化的语言很好。

处境与感受。有一位低年级的班主任偶然间蹲下，发现自己正好与学生差不多高，而学生又比桌子高不了多少，这才猛然发现，学生在这样的桌椅间穿行，感到孩子们是多么的不容易。

我们应该关注学生的态度、情感、价值观。我们现在的学生关注体现在处境与态度上，只关注成绩，不关注学生的处境。学生成了地富反坏右，每6个学生中有一个差生，据此推算，全国有5千万，与一个法国的人口相当。他们的感受是什么？新课程的核心理念是为了每一位学生的发展。我们以前写的经验介绍，题目是《差生的转化》，把学生写的很差很差，转化成绩很大很大，还嫌不够劲，再写《双差生的转化》。差生很多时候也是相对的，爱因斯坦小时侯，养两只猫，一大一小，他就在门上开了一大一小两个洞，他认为，大猫应走大洞，小猫应走小洞。这件事被很多人看，不是差生的问题，就是傻。文学大师钱钟书考清华，数学15分，如果清华求全不录取，钱钟书恐怕很难成为今天的大师。恐怕连沈阳大学也考不上。我们的职业关注应提升到学生观的局面，关注人的整体。

职业伦理观。教师与医生相比，教师的职业伦理观受的约束很少。医生的职业道德不允许他只关注几个病人，而不关注其他病人。教师在教室内只关注十几个人，长期不关注其他几十个人。校长说对，提高升学率。学生也理解，谁让咱们不行呢。关注他们就关注他们吧。这是一种教育不平等。家长也关注这个问题，他们不仅关注成绩，也关注孩子的地位，于是赎买教师的感情，他们赎买的目的是追求教育平等。职业道德伦理观要的是不被人知、不可观察的工作要不要去做。比如，上观摩课的问题，观摩课不具备可借鉴性，展示一种教育思想可以。

三、教学情境的变化

我们先看课程内容和教材的变化。老课程以学科为基础，注重学科的系统性、规范性。新课程注重学生的经验基础，注重生活经验和问题的解决。老课程难、窄、旧，新课程浅、宽、新。概念法则练习——促进思考。适用。结论知识——重视过程，强调体验。在学习方式上，听讲、接受转向自主探究与合作学习，记忆模仿转向理解创造。从书本知识转向重视活动，从间接知识转向经验为主。

知识从结构上看，分为三类：A类知识，即教科书提供的知识；B类知识，即教师的个人知识；C类知识，师生互动之间产生的知识。新课程的知识结构是A+B+C。

１、课堂控制方式的变化。原来以A类知识为主时，教师的作用是传递教科书的知识，是课程既定的。教师是通过分数、奖惩、制度、权力来控制课堂，这是一种权力控制方式。

在新的课堂中，B+C>A类知识。整个课堂的交往、互动多了。权力控制不适合。在以活动为主的课堂，将变为民主、开放的控制方式，体现了课堂功能的变化。

２、日常常规的变化。在传统的教学中，讲台是为知识传授者准备的，高人一截，处于突出的位置。当教师是一个发展促进者的时候，他要处于流动状态。有的人，一离开讲台，就找不到当老师的感觉。我们以前走近学生是为了控制，当一个滔滔不绝的声音突然停下来时，全场鸦雀无声。谴责的目光投向发出声音的那个人。

流动是为了分享成功和愉快。“稻田插秧式”的桌椅摆放方法，有时候是不适当的。真正实现启发式，不拉近距离是不可能的。师生距离决定了师生关系的远近。为什么小个子长期受偏爱？是不是与老师的距离近有关系？而犯错误往往与身高有关系。小个子犯错误，我们往往摸摸他的头，而大个子犯错误，我们常说，看你挺大个子，晃里晃荡的。在这个时候，厌恶的情绪往往用特征表现出来。所以，眼下我们国家小个子成材率好像比较高。

我们要均匀分布你的关注，你的距离。实现从讲课到听课的活动性。课堂目标、步骤程序、练习设计、作业安排、桌椅摆放等，凡是机械呆板、注重传授的都要改。

３、新的教学情境的挑战。过去师生交流的少，新课程使教师个人所为的地方增多。过去教师的影响力过大，现在应该是学生的影响力应最大，要服务于学生的发展。

在旧课程中，以教师活动为中心，学生独立学习的能力差，被动向单一方向发展。现在以学生活动为中心，进行合作探究自学，有计划地活动，把学生推到一个研究者的角色。

课堂教学的运行将更有开放性。有很多问题不是预设的，可能不会完全按我们的计划推进。教科书是例子、载体，可以更换，设置问题情境时要对教材进行开放式的把握。所以，教学情境的设计将有很大的难度。

４、倾听者的教育——新的课堂技能的变化。教学技能在新课程中也要更新。原有的技能是围绕知识传授发生的，人际活动技能急需加强。要倾听谈话沟通。倾听式的教育很重要，要形成听觉为中心的交往模式。原来是以视觉为中心的模式，听的机能萎缩。现在说话的强者要变成倾听的强者，不说或少说。在传统的教学中，教师在表演教案剧，表演的欲望太强，幸福感是在滔滔不绝的讲中产生的，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忘记了自己的学生……人们用“诲人不倦，苦心婆心”来描述教师的工作，描述时使用的都是言字旁的字。上完一节课，硝烟弥漫。

教师应是教练，学生应是运动员，现在是相反，教师是运动员，学生成了观众、听众。公开课上完以后，效果很好，老师就说：“谢谢大家的配合”。潜台词是：我的表演很成功。如果上不好，就说“学生们也不配合呀！颠倒了学习者与指导者的关系。教师的沉默是给学生预留空间，倾听学生的声音。谛听者才是真正的交流者、指导者。学生是未成熟的人，表达的思想往往不完整，教师要善于倾听他的欲望、情绪。学生的体力、能量、高度往往被忽略，我们要聆听他们的欲望。

接纳才能倾听。只有真正具有平等思想的人，才是一个很好的聆听者。有赞赏和学习的态度才能倾听。我们的人文传统不会欣赏一个人。有一段时间流行批评与自我批评，人与人互相挑刺。课改在此有一个人文传统的问题。

传统教育首先是发现错误、毛病，眼神中欣赏的含量太低。一发现错误就兴奋，每天满眼中发现的都是问题、毛病。课上，一个学生发言，叫大家注意听。只有一个人没听见，他就是老师，他在看教案，挂小黑板，而他恰恰是最高评价者。今后，我们课上仪式性的东西能否少一些。

四、教师职业的专业化

１、体现在对学生发展的指导方式上：宽、远

如何深化学生学习的指导？要求教师指导学生的课题生活化，着重问题的解决。如何进行个人学习、小组学习、体验学习。

２、教师的群体行为。专业协作的群体。教师工作过去的独立性很强，被认为是孤独的职业。现在的课程改革决定了教师群体行为的综合化、社会化、民主化。综合化是指教师间的合作，因为门类减少了，课程的综合性增强了，一个人难以胜任。社会化是指教师与家长间的合作，课程已延伸到家庭，延伸到社会，民主化是指师生间的合作，与校长的合作，即教师与管理者的合作。教师之间要减少傲慢与偏见，加强合作。

３、加强对课程的专业性评价。原来注重甄别与选拔，是一个筛子。而新课程是一个泵，通过评价让你提升，这是教育评价的重要作用。

教育评价要评价的成果可能是论文、答辩、制作，强调参与的多样性创新，不受制于传统评价。要建立促进学生发展的评价机制，比如成长记录袋，作业形式要更加丰富多彩。

概括起来讲，新课程与教师是一种共同成长，共生共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