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浩然诗歌创作的美学特点及其隐逸仕宦情结

摘要：一提到盛唐山水田园诗人，有一个诗人是永远不能绕过的，那就是孟浩然。孟浩然一生胸怀“鸿鹄之志”，但却“不才明主弃”，终以布衣终老。这样一位终生未涉入庙堂的诗人，在他的整个诗歌创作中，有一个极其鲜明的理论指导，那就是诗歌美学观。笔者现就孟浩然的诗，来分析其中所蕴含的美学特点及其隐逸仕宦情结。

关键词：孟浩然、诗歌创作、美学特点、隐逸仕宦、情结

    作为盛唐时期和王维齐名的山水田园诗人孟浩然，一生怀才不遇，报国无门。在他的一生当中，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是在隐逸和漫游中度过的。孟浩然游览了众多名山古迹，把他那颗被盛世遗弃的孤独之心完完全全地溶化在了山水田园之中，并以他那独特的审美情趣和审美理念，塑造了一个迥然不同的艺术个性。这一切都真切地体现在他的诗歌创作中。

一、“清”微淡远的美学思想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寄情山水，是中国古代诗人惯用的抒发情感的方式之一。自谢灵运开创并确立了中国山水诗派的审美典范之后，历代的诗人越来越注重观照自然山水，从中提炼审美情趣，且更加注重人与自然的和谐交融。孟浩然在忘情地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之余，仍乐此不疲地探究自然美的奥秘，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一套美学观念。纵观孟浩然的诗，可以发现，在万象纷呈的自然美中，“清”是他最为推崇的自然美。清，可以有清新活泼、清净娟秀等多种解释。这种清新流丽的自然美，不正是孟浩然鄙视厌恶世间的污浊腐朽，而崇敬向往大自然的崇高精神追求吗？当然，这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诗歌创作的美学观念。

孟浩然爱好写“清诗”，是历代所公认的。王士源在《孟浩然集》序中便称其“骨貌淑清，风神散朗”。可见，“清”，确实是孟浩然诗歌中最鲜明的美学特点。具体来说，孟浩然追求诗歌“清”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清之真

    孟浩然性情率真。“行不为饰，动以求真，故以诞；游不为利，期以放性，故常贫。”[1]孟浩然把他纯真的性情与清新的自然之景完美的结合起来，造就了他诗歌清之真。

    松泉多清响，苔壁饶古意。（《寻香山湛上人》）

    逸气假毫翰，清风在竹林。（《洗然弟竹亭》）

    松月生夜凉，风泉满清听。（《宿来公山房期丁大不至》）

    落景余清晖，轻桡弄溪渚。（《耶溪泛舟》）

    竹露闲夜滴，松风清昼吹。（《齿坐呈山南诸隐》）

    欸言忘景夕，清兴属秋凉。（《西山寻辛谔》）    

    垂钓坐磐石，水清心益闲。（《万山潭》）

    愁因薄雾起，兴是清秋发（《秋登万山寄张五》）

    清响、清风、清听、清晖、清昼、清水……这种种种种的清景，使得孟诗给人一种心旷神怡、婉兮清扬的真自然之感。诗人在《还山赠湛禅师》和《重酬李少府见赠》中有明确的提到“清之真”。“朝来问疑义，夕话得清真”和“养疾横茅下，由来浩气真”可见“清真”在诗人心目中占有重要的意义，是其人格和诗境至善至美的绝佳表现。再有著名的《过故人庄》：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这是一首家喻户晓的作品，诗人极善刻画田园风光，描写绿树在村边环绕，远处是横斜的郊外青山，青山绿水交相辉映，极写故人家园的温馨。诗的后半部分刻画了主客共话桑麻的情景，自然中不失活泼，诗的结尾两人约定重阳赏菊，共品菊花美酒，这进一步显露了诗人脱俗高雅的趣味。全诗以一种朴素的叙述口吻，营造了一片清新有味的农家田园生活，表达了故人之间的那种清真淳朴的情谊，字里行间洋溢着一种人与自然和谐相融的情调，全然没有故弄高雅的做作。

（二）清之幽

    孟浩然的山水田园诗，重在表现清幽的山水和恬淡的隐逸情怀。在他的众多诗歌中，经常会提到“幽”这个词。

    烟容开远树，春色满幽山。（《游凤林寺西岭》）

    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夜归鹿门歌》）

    莫测幽源里，仙家信几深。（《武陵泛舟》）

    幽赏未云遍，烟光奈乃何？（《夏日泛舟过腾逸人别业》）

    这些诗句都体现了孟诗中典型的清幽之境。一个“幽”字把诗人孤独寂寞、消极出世的情绪渲染得淋漓尽致，幽冷之感不言而喻。他的《登江中孤屿赠白云先生王迥》：

悠悠清江水，水落沙屿出。回潭石下深，绿筱岸边密。鲛人潜不见，渔父歌自逸。忆与君别时，泛舟如昨日。夕阳开晚照，中坐兴非一。南望鹿门山，归来恨如失。

全诗开篇，是一幅水落沙出的秋景，紧接着，使人以山岩翠竹共同勾画溪山之幽境。细细咀嚼来，更是别有一番韵味。山石下幽幽的深潭，溪岸边密密的绿竹林，景物在清雅中多了几分曲折幽深的神秘感。诗人列举了神秘的鲛人鱼自由放歌的渔人，勾勒出一幅恬淡暗香的渔舟唱晚图，弥漫着几缕幽深朦胧的色彩。一切景语皆情语。如此这般的山水，自然唤起了世人内心对友人的思念之情，孤独怅然之感油然而生。整首诗歌，在清幽曲折的精致中，如此细腻地折射出诗人内心的一丝落寞，没有丝毫痕迹，呼应怀人主旨。

（三）清之空

    孟浩然一生深受老庄和佛教禅宗思想的影响，讲求“心斋”、“静悟”、“坐忘”。处世排除一切世俗杂念，最后达到一种心境虚静恬淡，遗忘于形骸的精神境界。这也恰好就是道家所追求的人与自然的完美契合，合而为一。这种以虚明的心境来感受自然美的艺术表现手法在孟诗中大有体现。

地偏香界远，心境水亭开。（《本阇黎新亭作》）

会理知无我，观空厌有形。（《陪姚使君题惠上人房》）

渐通玄妙理，深得坐忘心。（《游精思题观主山房》）

在诗人看来，只要心境如水，自然的美景便会一一展现在眼前。在这里，诗人宣称的正是“无我”、“忘坐”的玄妙心境。

试览镜湖物，中流玉泉清。（《与崔二十一游镜湖寄包、贺二公》）

岭猿相叫啸，潭影似空虚。（《宿武陵即事》）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宿建德江》）

鱼行潭树下，猿挂岛藤间。（《万山潭》）

清澈的水光是诗人清净的内心写照。诗人玉泉、潭影，水中的明月和潭底的游鱼，把江水溪潭描绘得如此清透明亮，足以给人清空之美。

孟浩然的诗作深受禅风熏染。他的山水诗创作，从观物方式到感情格调，都带有禅宗思想影响的文化意蕴，饶有禅意和禅趣。佛禅思想对孟诗的影响是多方面的。禅宗通过坐禅，进入物我冥会的“无我”之境。以禅入定，由定生慧，定会双修，从而使其山水诗的创作独具慧眼，进入意境创造。他以禅趣为主而契入禅境，而禅境往往是由诗境表现的。对境观心而道契玄微，动静不二的禅意，渗入到山情水态之中，化为天光云影、空灵自然。孟诗多写感悟，将禅的静默观照与山水审美体验合二为一，在对山水清晖的描绘中，折射出清空的禅趣，形成了偏于表现自然山水宁静之美的清淡之风。禅的最高境界，正是孟浩然山水诗创作中所一直追求的意境。他创作的明秀诗境中，既有澄湛精致的宁静画面，又有绵邈灵动的情趣，清空禅趣转化为诗的幽远情韵。盛唐山水田园诗人作品多带有禅意和禅趣，孟诗以其独具特色的宁静之美与空灵境界，奠定了他盛唐诗歌美学的正宗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