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雨花》2009年第7期,《闽南风》2009年第6期,《泉州文学》2009年第6期各发表一篇散文。在这里选登一节
发表在《雨花》杂志的文。
尘土里的钥匙
/ 于燕青
一把钥匙躺在路边,简陋的那种。它的齿牙、沟槽已经磨损,参差不齐的齿牙处本该凸起的尖锐,也已饱经沧桑地模糊着。阳光很灼,粗黑的铁质依然映出些许墨玉的光泽,它以流浪的姿势躺卧在尘埃里,那样安静,仿佛一截等待燃烧的黑炭。它被主人遗弃?它在享受挣脱桎梏后的自由?抑或它就是诗人梁小斌丢失了的钥匙?那是一把太沉重的钥匙。每一把钥匙都要受制于一把锁,这是钥匙逃不脱的宿命。每一把钥匙的背后都有着它自己的故事,一把钥匙有一把钥匙的命运,就像人。它刚刚逃离了一把锁继续对它的磨损、扭曲或折断。那来自阳光和空气的腐蚀就已开始,开始于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地燃烧,一点一点地熄灭,缓慢的毁灭无声无息地行进着,没有留下灰烬。
路边芒果树挂满了黄橙橙的果,芒果们在风中嬉笑着,它们睥睨一把落魄在尘土里的钥匙,芒果有过辉煌的历史,曾被作为圣果敬献给伟人。同时,钥匙也看到了芒果,它的位置注定了它必须以仰视的姿势才能看清,它还看清了它们的前生后世:一粒种子发芽后,茎叶葳蕤、繁花似锦、硕果累累,接下去就是熟透被摘下或是凋落,那就一样要回归尘土,恐惧也就在尘土里。这生命的凭据就是这哀哀劬劳的残酷过程。有什么意义吗?我倒愿意看那些逃离的青涩的灵魂。“青苹果”一词代表了冒险和诱惑,但也包含了对永恒的渴念。
在路上的钥匙并非静态,它忧伤、寥落。它躯体最疲乏的部分睡着了,视觉和听觉仍在阳光下逡巡。它鼾声如瀑,只有风和这世上极少数的人听得见。熙熙攘攘的人从它的身边走过,没有人在意它,没有人想起它曾经统辖着怎样的财富。一双粗重的皮鞋有意无意地把它踢出了一段距离,一双高跟鞋尖锐的鞋跟从它的身上扎过,一节车轮从它身上碾过。风抚摸着它,为它驱赶着阳光。一个走在风里的小男孩遇见了它,它的身上折射着太阳在这个世界从未有过的光。他躬身捡起它来,他用衣襟轻轻擦拭了它身上的尘土,他没有听它隐秘的倾诉,他把它挂在脖子上,男孩身上最尊贵的部位。仿佛把一只鸟关进了金丝笼。
这个男孩就是我的儿子,在他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可以从学校独自走路回家了,我们给他脖子上佩戴了一把家门钥匙。他欢呼雀跃:“噢!我有钥匙了!”。
当我发现他脖子上多了一把钥匙,我攥着这把陌生丑陋的钥匙,一股砭入肌肤的凉,我想那是它对我的敌意。儿子如实相告,说是路上捡来的。我大惑不解:儿子呀,你为什么要捡一把钥匙戴在身上?万一是打家窃舍的,你还会被当成嫌疑人。儿子说一把钥匙太少了。儿子小时候看《木偶奇遇记》连环画,匹诺曹历尽艰险,后来找到一把金钥匙,开启一扇秘密之门,进入幸福世界。便嚷着说:“我也要一把这样的钥匙!”钥匙也有贵贱,也许儿子就是要寻找这样一把钥匙吧?
成人的世界亦然,能打开幸福之门的金钥匙现实中也有的。背景是绿暗红藏的别墅,一把铮亮的钥匙落进玉指纤如揉荑的红酥手里,然后是次第打开的豪宅。这是电视剧里一个成功的男人给他心爱的女人赠送的礼物,一把钥匙。还真有一把非同一般的金钥匙,据说藏在埃尔巴岛上一家小博物馆内,是拿破仑当年赠予约瑟芬的,考古学家估价在一万美元以上。这自然不是因为钥匙本身的价值,是因了拿破仑和约瑟芬才身价百倍的。男人不可一世的权力、炙手可热的金钱和女人绝色的美貌都是获取金钥匙的资本。可是,真的有一把能打开幸福之门的钥匙吗?(摘选前面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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