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歌,后有诗
——读于燕青诗集《漫过水面》
海 迪
我总觉得于燕青心里流动着一种散板。那是一些类似歌儿和旋律的东西,像一块微波漫过的水面,像一缕起自暗夜和无声海面的天籁之音:“我一次又一次地诘问我自己/海边临风的男人/惟一把孤独磨成剑的男人/让你古老深渊绽出新芽的男人/我寻找并且逃避的男人/那不属我的/没有他便没有诗情的男人/他是勇者还是弱者/太平洋神秘的上空我的盼望啊。”读着这样的诗,我始终能听见于燕青心里的那种歌,那种流动的散板。
诗,还有画,还有歌,这些都是属于灵性的东西。灵性是一种飘动,一种摇曳。它很可能来自一种意象,来自一种凄厉和尖锐的感觉,也来自一种失缺、无数次的寻找和拒绝。这是一种意识的混沌和初始形态,它的降临和飘逝都是不能预约和重复的。我觉得很奇怪,有的诗人是从梦中拾起了一个意象,然后就有了如水流淌的诗。于燕青好像不是这么简单。她的诗有不少斑斓和层次繁杂的意象。可是她好像总是先有了一种萦绕于心的旋律,一种如歌的散板,然后才开始有了诗。
于燕青的诗有大量的关于海,关于鱼和礁石的描写。可是她的“海”是一个巨大的抽象。在于燕青的“海”里,很少有关于沙滩、海岸,关于波涛和阳光,关于辽阔的海平面和远去的船帆的描写。“多少年/我才能化作一条鱼/一条忧伤的鱼/又是什么/竟让千年之后的我/不可抗拒地走向你/海啊/来到你的身边/我才恍悟/为了这一天/我早已颠沛了半生。”她对“海”如此执著的寻求,可这时的“海”已经抽象成一片无所不在的空气,一种盛大的充溢于人的所有感觉空间的忧伤,一种无法企及的空白和遥远。
鱼是一种游动和敏感,一种倏然飘过人体的感觉系统的感悟和知觉。于燕青自己说,她是个天性敏感的人,反过来说,一个人如果没有天性的敏感,她又哪来的歌,哪来的诗?
礁石是一种突兀和灰暗。它屹立在那里,无论是在梦境,还是在那片抽象的海平面上。它不可动摇,不可逾越。它是诗人心目中一块黑色的墙。读于燕青的诗时,我常常感觉到她好像有一种与生俱来或者童年生成的无法到达和无法成就的困顿和惶惑。而这正是人生的基本存在。这种困顿和惶惑就是那种礁石。
在于燕青的如歌的散板里,我们有时还常常听到一阵悠扬的哨音。它清冽又飘逸,像风又像哨音穿拂于林梢。这种哨音虽然缥缈遥远,可正是诗人驻足倾听而聆听到的。也正因为那种哨音的超现实主义意味,我们才发现诗人有着一种对人生境界超乎寻常的、虽然很可能是无辜努力的、其实也是欲罢不能的寻觅和探求。
可回过头说,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么一点超现实主义的东西,生活除了是生活,她还能有别的什么呢?
载于《福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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