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一次采访

 

 

（作者的话：1995年，我应邀到家乡的凉州酒业集团采访，写下了这篇中篇报告文学的初稿。由于种种原因，没有修改发表。今年在北京过端午节的时候，从朋友处得知，著名企业家张小发先生去世了。在悲痛之际，修改发表，纪念之。）

 

引子

 

1978年8月的一天，在北京轻工学院的宿舍里，张小发趴在床上看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同室武威籍的同学叫他出去玩，他说啥也不肯。同学抢过书来说：我看小发这家伙看的是什么禁书，这么用功？抢过书一看，不是禁书也不是言情小说，而是一本油印的凉州传说小故事。

这位同学正好和张小发是老乡，他说这东西有啥好看的？张小发整整衣服平静地问：你回武威看亲戚，拿什么礼物？同学毫不犹豫的说：那当然是武威的粮白酒了！

是吗？张小发继续平静地问：为什么？

粮白酒是武威最好的酒。

知道武威粮白酒为啥最好吗？

同学答不出。

张小发说，酿酒有两样最重要，第一是水，第二是人。这两样中要数水最重要。武威的粮白酒之所以好，是因为凉州酒厂厂内有一处海子，名叫灵渊池。灵渊池名气可大了，《水经注》中就有记载。而这酒之所以好，就是采用了灵渊池水的缘故。

噢！同学被张小发的讲述打动了，拉过椅子坐在了张小发的对面。张小发清清嗓子，吟了一首古诗：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是唐代诗人王翰青年时代的《凉州词》，描写边陲将士在一次欢聚的酒宴上激昂兴奋的心情，以及那觥筹交错、开怀畅饮、一醉方休的场面。

这酒就是我们武威出的美酒，那杯也是我们武威出的夜光杯呀！

同学们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拍着张小发的肩头说：怪不得你毕业后非去甘肃凉州酒厂，“来！为我们结伴而行去武威，为未来的酿酒专家干杯！”

“干杯！”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1999年4月，在凉州集团二楼张红权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里，张总介绍说：“凉州集团的发展，是因为有个好领头人。张总由一名小技术员到今天的高级酿酒专家、凉州集团的董事长，他带领全厂员工用灵渊池的水酿出了举世闻名的皇台系列酒、凉州系列酒等等。我们凉州集团的代表登上了国际国内名酒博览会的领奖台，领来了国际最高金奖等三十多个奖杯，为中国增了光，为武威添了彩”。

是啊！还是张小发那句话，“水是好水，那还得有好人来酿。好水加上好人，这酒哪有不美的？”

 

 好水酿美酒之一

                        ——灵渊池水救村民

 

汉元帝建昭三年的冬天（公元前36年）

祁连山下河西走廊骊纤县北15里处有一个叫左家庄的村子。这一年的夏天，左家庄十之八九的村民都得上一种莫名其妙的病，近乎一半的人都死了。这病很怪，开始双眼视力有点模糊，不久，就双目失明了。紧接着吃不下饭，过不了几天就一命归阴了。

村西头孪生兄弟张延寿、张延福家的茅舍也是一片哭声，父亲刚去世没几天，母亲的双眼又瞎了。

哥哥延寿扑倒在母亲的身上哭了起来，弟弟延福跪在院子里朝着东方磕了三个响头：“菩萨，菩萨，你有灵就快来救救村里的父老乡亲吧，救救我可怜的妈妈吧！”说罢，他头抵在地上哭了起来。他越哭越伤心，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连村里的乡亲们都救不下，自己的亲人都救不下，还有啥面目活在人世……

他哭着哭着便昏过去了。

睡梦中张延福见寿星老人骑着神鹿驾着祥云从东而来，飘飘然落在了他的面前。寿星老人凸额红面、银髯飘拂，左手拄着拐杖，右手点了一下延福的头说：“念你一片救苍生之心，我就指给你一条路。朝东180里的武威郡西门有一处皇娘娘台，台上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颗古松。那皇娘娘台西有灵渊池，池中有九九长寿之水能救你的亲人和乡民，快去吧！”

寿星老人说完便骑着神鹿腾空而去。

张延福一觉醒来，已是红日西沉，村子里一片哭声。他辞别了母亲和哥哥，朝武威郡方向奔去。渴了喝点路沟里的水，饿了吃一点肩背的炒面，经过一夜的急走，第二天上午，他来到了皇娘娘台。

哇！张延福一见这苍松翠柏的世界，一路的劳累顿消。这些古松有的如蟠龙腾飞，有的似仙鹤展翅，真正是千奇百怪、神态各异、他顾不上欣赏这青、奇、古、怪的松柏，一们心思想着寻找灵渊池。

可是，找遍了皇娘娘台西边，除了一长溜黄土筑成的土墙外，哪有灵渊池的影子。莫非寿星老人在骗自己不成？得问问人才行。

他向一老者打听，老人说：这灵渊池的水原先是属于大家的，连你这外来人也不例外。现在不成了，头人的女儿赛昂娜把灵渊池圈起来了。谁要取水，就得拿钱。张延福问，哪里是进去的路？老人说，绕过北边的院墙，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张延福沿着北墙走了一阵，果然看见一个气派的酒店幌子在那里迎风招展。这就是赛昂娜卖酒、卖水的的地方。豪华的店门前，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恶狠狠地问：干啥的？

买水的。张延福问，多少钱能买上水？

拿钱来！

张延福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三个麻钱递了过去。

那家丁一掌打下，喝道：“大胆穷鬼，敢来戏弄爷爷，三个麻钱连门都进不去，还想买水？快滚开！”

张延福望望高高的院墙，无计可施，只好顺墙朝前走去。走着走着，如百灵鸟一样的歌声传进了耳膜，循声望去，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店出现在眼前，歌声就是从那里传出的。这歌声如灵渊池的圣水，似云雀的歌喉，张延福浑身的疲乏、烦愁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他三步并做两步，从人群中急匆匆地进到了店里。

店主人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笑吟吟的问：后生，要打酒吗？“不是。”张延福说，“大爷，我要见这位唱歌的姑娘，我还要求灵渊池的水。”老人笑了，歌声也停了。

小店里边围的七八个年轻小伙子取笑他：

也不撒泡尿照照，我们的雪妹能见你？连我们都见不上，只能听听她的歌声。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

老者却不这么看，他见张延福虽穿着破烂，但很灵秀，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豪气。他想这娃子准有出息。想到这里，他轰走了这帮子有事没事来听雪妹唱歌的年轻人，关上店门，把张延福领进了店内。

“雪妹！快端水来！”雪妹走了进来。

看到雪妹，张延福惊呆了，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年方十六七岁，身穿蓝粗布衣服，乌黑的头发编成长长的辫子吊在腰间。秀气、妩媚的小脸如出水芙蓉，动人心魄。

“孩子，喝水吧。”老人说。

张延福这才接过碗来咕噜噜一口气喝了下去。呀！这水真是美得不得了，纯清甘洌，香味溢口，喝下去顿觉浑身是劲。

“大爷！这肯定是灵渊池的水。”

“傻孩子！灵渊池的水连我们都喝不上，那里还有给你喝的。”老人说。

张延福一听，放声大哭起来，慌得雪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有什么难处，就说吧！我们帮你。

老者也说，别哭，有啥事你只管说。

张延福把村里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说怎么办我妈快要死了，村上的人快要死完了。

别急。雪妹说，爹爹，看他老实巴交的，不像是坏人，我们帮帮他吧。老人点了点头。

学妹说，我家院里有个小水井，直通灵渊池，你要多少就拿吧，可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要是让赛昂娜知道了，可不得了！

晚上，张延福背着一桶神水，趁着夜色，离开了武威郡。

这一桶水，使张延福母亲重见了光明；这一桶水，救活了左家庄全村的人。

 

美酒好人酿之一

——有关皇台曲酒的小插曲

 

1987年冬天，甘肃凉州酒厂厂办公室。

厂长：“张技术员，你写给厂里的关于生产浓香型曲酒的设想我看了，我很感动。你来厂才几个月，就一心一意为厂里着想，很难得。我代表厂里谢谢你……不知道你对此还有什么设想？”

张小发把火炉上的水壶挪到一边，边添煤边说：厂长，我们酒厂有得天独后的水源——灵渊池水。我检验过了，这水不仅纯清甘洌，而且含有人体不可缺少的二十多种微量元素，实在是酿酒的好水啊！皇娘娘台的传说中有寿星爷骑神鹿常来皇娘娘台一说，干脆就起名为皇台牌凉州曲酒吧。

厂长文化不高，不很懂酿酒工艺理论，但知道凉州有皇娘娘台、灵渊池的美丽传说。而武威粮白酒畅销也确实是灵渊池水的缘故。面对这位食品酿造工艺有独特见解和研究的大学生，一种信任感从厂长的心头涌起。

他说：“小张呀，研制新产品这副重担就交给你了，你要努力呀。”

张小发感动地握着厂长的手说，厂长，谢谢你的信任，研制不出皇台曲酒，我誓不罢休！

1990年的冬天。兰州某商场。

在商品柜前，排成了长队的人们焦急地议论着，他们手里都拿着凉州酒厂发的皇台曲酒酒票。这些票都是他们通过各种关系得来的，他们中有人在骂骂咧咧，也有人在耐心地排着队。

突然，柜台前炸锅了：皇台曲酒没货了，过几天再说吧。

这下排队的人愤怒了，没有酒你们发票干啥？过几天年过完了，还买酒干吗？

顷刻间，柜台被挤得粉碎。商场经理没办法，打长途到凉州酒厂，无论如何让送些酒过来。

这时的凉州酒厂里，皇台酒也很紧张，怎么办？张小发说：厂长，我们每人少喝一瓶也要给兰州送酒，救商场经理的急也是为我们自己啊！厂长果断地采纳了张小发的意见，把准备给全厂职工分的皇台曲酒连夜送到了兰州，商场经理感动的流出了眼泪。

一天晚上，张小发踩着皑皑白雪，回到了住处。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雪人，那人说外甥，你可回来了！张小发一看，是舅舅，高兴的让到了房子里。

他请舅舅坐下，忙捅开了炉子，到上了水。舅舅说：“不忙！不忙！这是500块钱，你拿着过年去！”

张小发吃了一惊，舅舅家也不宽余，今天咋就这么大方的要送钱给我。原来呀，舅舅在乡里小镇上开了个小卖部。上个月来找张小发批皇台曲酒，刚巧张小发去兰州出差了，厂供应科的同志听说是张技术员的舅舅来了，就二话没说找领导批给了10箱酒。他们说，这酒是你外甥研制出来的，别人不给批，还能不给你批吗？

舅舅把酒拉回去买了个好价钱。这不，舅舅今天来一是报答外甥，二是临过年了，再给批上十箱八箱的，赶过年还能再赚点钱。

张小发了解原委后：舅舅，你把这钱拿回去，我一个子儿也不要。这酒嘛，确实没有。

舅舅生气了，数落外甥，你们供应科的科长还说，只要你一个条子，车间里还有不少存酒，我拉多少有多少。张小发说，舅舅，他们说的一点都不假，是存了不少酒，可那酒最快的出窑也得一个月，一个月后再来吧。

舅舅说，早一个月出窑迟一个月出窑有啥关系呢？再说年过完了，就睁不上大钱了。

张小发解释半天，都说服不了舅舅。舅舅根本不懂，这曲酒存放的时间不够，就等于是不合格的酒。这不合格的酒到市场上去，就要砸厂里的牌子。这两天厂领导也说把这酒提前销出去，一来满足群众对皇台曲酒的需求，二来为厂里多增加收入。

张小发火了：“我们造酒是为了厂里长远的利益，只图眼前利益，砸了牌子，谁还敢买你的酒？”

大家知道张小发说的有理，也就没有再坚持。对于舅舅的要求，他肯定是没法满足。就这样，舅舅生着气走了。

1982年秋天，凉州医院住院部。

在妇产科3号病房里，张小发的妻子吴家丽在焦急地等待着丈夫来送饭。她看看表，都中午一点钟了，他还是没来。这个坚强的河北籍女人哭了。做张小发的妻子真难啊！她看着刚出世5天的女儿，这几天的经历，浮现在眼前。

女儿出生的那天晚上，他忙前忙后，一夜没有合眼。天亮了，孩子也顺利生下了，他就上班去了，她说，就请几天假吧。张小发说，不行，厂里刚把研制新产品的任务交给我，我怎么能请假呢？吴家丽说，你一个小小工程师，挣的不多管的不少，为了一个皇台曲酒，你熬了多少夜，吃了多少苦。皇台曲酒得奖了，有国际上的、国家的、还有省上的，你姓张的得了多少好处？现在，孩子出世了，让你请几天假陪陪我都不行，你还算个男人吗？

张小发说，谁让我是负责生产技术的工程师呢，厂里看的起咱，把我当宝贝，总不能不知道好歹吧。你放心，大夫说了，月子里的女人饿不得，我一定给你按时送饭！

她知道丈夫的脾气，丈夫是一个工作狂，你没有办法改变他。既然没有办法改变，就由他去吧。

第一天送饭确实是按时按点，她感到很满足，可第二天中午就没送饭来，多亏邻床大嫂的丈夫给她买来了稀饭。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看看人家的丈夫，一天到晚都陪在妻子身边，洗衣送饭，嘘寒问暖。

下午他按时送饭来了，他说中午陪省上一个酿酒专家吃饭，人家一肚子学问，听着听着，就把送饭的事给忘了。他说，对不起，我给你鞠躬赔礼了。说完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逗得临床的大嫂哈哈大笑，她也就没气了。那大嫂说，月婆子饿不得肚子，要遭下病就很麻烦了，不过不要紧，还有我们哩。

张小发说，你看怎么样，我就想你饿不着嘛。她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今天是第五天了，那位大嫂出院了，他要是不来送饭就惨了。越是这样想，她的肚子就越饿。下午四点多钟，护士来发药，见她双眼哭得红肿，就问，咋，他没来送饭？

她就撒谎说，他中午送过饭了，我……

护士没有在意，发完药就走了。她就又开始流泪了。

厂里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省、地领到来视察厂子，厂长怕自己汇报不好，尤其是生产技术方面的问题他就让张小发汇报。张小发看看表，都11点多了，就说，等汇报完去送饭也不迟。可是，当汇报到凉州酒厂未来的发展构思时，就一发而不可收了，把给妻子送饭的事早忘到瓜哇国去了。待汇报完毕，已到中午一点半了。领导通知张小发和省里的领导一起吃饭，继续让他汇报酒厂的新品开发构思。

张小发见上级领导对自己的汇报很重视，就毫不犹豫地留下了……

 

好水酿美酒之二

——雪妹受嫉遭厄运

 

左家庄在死忙线上挣扎的村民们，被张延福“求”来的圣水挽救了过来。村民们奔走相告说：“延福、延福，是张延福给我们带来了福气”。族长带着村上德高望重的乡绅、老者、教书先生及一帮年轻人，抬着一块“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大匾，还有盖房子用的木头、材料、工具等，敲锣打鼓的来到了张延福的家里。

张大妈见儿子救了村民本来就高兴得不得了，现在见这么多人拥进茅舍，挂匾的挂匾，干活的干活，激动地哭了起来。村人们以为老太太为死去的老伴儿伤心，就劝她说，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有这么出息的儿子，我们大家都为你高兴呢。这不，村上不但要供延福兄弟俩上学，而且还要为你们家盖房子呢！等将来你儿子当上大官，好为我们多办事儿呢。

说了半天，老人才渐渐的不伤心了。族长这才问张延福，延福啊，你是哪里求来的圣水，这么灵验？

张延福怕给雪妹父女带来麻烦，自然不说出是武威的啥地方求来的，只是说到武威郡后根本就找不到灵渊池。就在他返回来的路上，他睡着了，在梦中寿星老人送来了水。他醒来就背着水来了。

族长听了高兴的夸奖了张延福一通后，吩咐乡民们为寿星老人塑像，从今以后要把寿星老人当做救命恩人，时时朝拜，子子孙孙拜下去。

之后，村上专门派先生来张延福家教兄弟俩读书。延福说啥也读不进去，他心里始终藏在武威城、灵渊池，还有漂亮的雪妹。

一天夜里，他偷偷离开家，来到了武威城，来到了雪妹家。

雪妹父女非常高兴，尤其是老人，第一次见到张延福就暗暗喜欢上了。他想这娃子为了救村民，来武威取水，必是个好孩子。

延福走后，就征求女儿雪妹的意见，雪妹红了脸，低着头说，全凭爹爹做主。这下该老人发愁了，那天张延福走的急急慌慌，这么远的路，只怕你有心人家还无意呢。这不，父女俩正想着，张延福就来了。老人把雪妹为延福亲手缝制的衣服拿给了他说，孩子，你就在我的酒坊干吧，给我做女婿吧。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在武威城，就数我酿的酒好，这手艺只传男不传女，可我是女儿也传、女婿也传。你好好学，待学成后，我为你和雪妹完婚。

张延福不知说什么好，连忙跪下，双手接过了衣服：爹爹在上，我一定好好学，好好待雪妹。这辈子，我和雪妹吃酿酒这碗饭，就是死也要酿出最美的好酒来！

自从张延福到雪妹家，雪妹家酒的生意异常的好。头人的女儿赛昂娜听管家说，这雪妹家来了个英俊的小伙子，是雪妹的未婚夫，听说出徒后就要和雪妹成亲呢。这不，小伙子来还没几天，她家的酒就超过头人家的了。

赛昂娜想，她只所以不能成为武威城里最漂亮、最美丽的女人，就是因为雪妹长的比她漂亮；她之所以不能得到武威城里美男子的青睐，也是因为雪妹这个小妖精；她的歌喉不迷人、不动人，还是因为雪妹的歌声太好听了。

赛安娜是一个霸道的女人，也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她不允许雪妹什么都比她强，既然这个雪妹强过了自己，那她就得想方设法除掉雪妹。但是，她还没有来得及除掉雪妹，就来了个英俊小伙子。既然是英俊小伙子，就应该是我赛昂娜的，怎么可以是雪妹的呢？

想到这里，她命令大管家立即派人去抢回张延福来，她要看一看，若真的英俊，她就嫁给他。

大管家汤尼是罗马人，前几年随罗马人东征，在中国大败后，流亡在了这里，先在武威西的骊纤县境内安身，后又到了武威郡，现在成了赛昂娜的管家。

这家伙阴险毒辣，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他见赛昂娜让抓张延福来，就献计说，不可，不可！这事这样做传出去不好。不如这样，请雪妹来做客，我用蛇、蝎毒汁配成的茶让她喝。喝下去，保准教她口不能言，变成丑八怪，姓张的还能要她吗？赛安娜连声称好。

这一天，西北风刮得正紧。赛昂娜骑马带轿来到了雪妹家，善良的学妹把赛昂娜迎进了店里。赛昂娜没有看见张延福，原来是老人把张延福打发到后院去了，他知道赛昂娜这是夜猫子进宅——来着不善，但又猜不出赛昂娜的来意。赛昂娜说，听说雪妹订亲了，女婿就在店里帮工，怎么不让我看一看？

雪妹本善良，想不到赛昂娜的险恶用心，就把张延福叫了出来，老人想拦也没拦住。

张延福出来时，赛昂娜眼睛都直了。大管家汤尼见赛昂娜盯着张延福出神，忙说：小姐，你看，风不刮了，快要下雪了，早点回去吧。赛昂娜立刻想起了来意，就笑嘻嘻的对雪妹说：雪妹呀，你好福气，这娃子又英俊又机灵。不说这个了，我今天来是请你到我家里去做客的。

雪妹忙说，大小姐，雪妹不敢。

赛昂娜说，今天是我的生日，请你去给我唱几段歌的。

雪妹不好说下去，见老爹使劲递眼色给她，她误解了老爹的意思。她说，我去，我去。老爹也不好拦女儿，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坐进了轿子，被抬走了。

在赛昂娜家宽大阔气的庄园里，雪妹唱道：

山里头高不过祁连山，

川里头平不过四川，

武威城里的赛昂娜，

花里头的那个牡丹……

雪妹真情与友善的“花儿”唱的太美了。歌声传进了皇娘娘台，千万只鸟儿停止了吟唱；歌声传到了农田里，农人们停下了正在干的活儿；歌声传到了草原上，马儿牛儿仰起头来认真地谛听着……

这时，汤尼令丫头把毒茶端了上来。雪妹正唱的口干，端起毒茶一口气喝了个净。

雪妹又开始唱歌，嗓子里却像长了无数个鱼刺，说啥也唱不出来。不一会儿，她就昏死过去了。

赛昂娜命汤尼，快把她抬回去，让那个姓张的去看吧。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惊得落在房檐上听歌的百灵、画眉鸟们扑棱棱飞走了。

汤尼命人把雪妹抬进了雪妹家的店里，什么话也没有说就溜走了。老人和张延福忙喊叫：雪妹！雪妹！

雪妹没有醒过来，脸色由红变青，由青变黑，顷刻之间，雪妹变成了个丑八怪。

张延福见状，吓的大叫了一声：这可怎么办啊？

老人说，别吱声，赶快插上门，我去取水。老人取来了水，门也插好了。

老人让张延福扶起雪妹，用筷子撬开了雪妹的嘴巴，把一碗灵渊池水灌了进去。不一会儿腥臭污黑的水从雪妹的嘴里，鼻孔里流了出来。等流光了，老人又给她灌下了一碗水，又用水给她洗了脸。

这时候，奇迹出现了，雪妹的脸发生了变化，那黑色也渐渐地退去了……

老人说：孩子，要不是灵渊池的水，雪妹就没命了，这是奸人下的毒啊！

张延福说了声谢天谢地后，就又一次用灵渊池水给雪妹擦脸。雪妹的脸开始变白了，鼻孔中出现了轻微的气息……

 

  美酒好人酿之二

——关于凉州春的小插曲

 

1984年金秋的一个星期天。

张小发陪着妻子和二岁的女儿在儿童公园游玩。妻子说，昨天，你在服装厂当厂长的时候，你总是说忙，抽不出时间来陪我们，今天被老厂长要回酒厂当了副厂长、副总工，怎么反倒破天荒地陪我和孩子上公园？

张小发说：你以为我前一阵全身心的在当那个服装厂厂长吗！我是人在服装厂，心在酒厂呀！

不对吧。妻子抱住孩子跳过一个小沟，又放下孩子，俩个人一左一右拉起孩子的小手走着说：你被上级任命为服装厂副厂长，可群众选你当厂长，这说明大伙儿信任你呀！

张小发说：我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在服装厂我写了不少振兴武威酿酒业的文章，有理论的，有实践的，也有技术方面的。同时还完成了编撰《食品酿造工业词典》的构思和大部分词汇的收录工作，为了适应凉州酒厂对酿酒开发技术的需要，我还打算主持编译一本《酿造技术文集》呢，前期工作已经做好了。

怎么？妻子问，你就想到还有回酒厂的这一天？

张小发说，说实话，不想回酒厂是假话，你知道我是很爱酒厂的，也是很爱酿酒这个行当的。可是，人家不把你放到这个位置上，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老厂长慧眼识英才，这话是老厂长对我说的，他说，张小发是个酿酒的行家，让我当厂长，少了张小发不行。就这句话，组织部门就又调我回厂了。

这时候，厂里派人追到了儿童公园，说国家轻工部来人了，老厂长说你在这里，让你赶紧回去呢。

和妻子结婚这些年来，他欠她和孩子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本想今天痛痛快快陪他们转上半天，可……

妻子最理解张小发的工作，她说，你已经陪了我们了，我已经很满足了，你去吧。

张小发亲了一下女儿的小腮帮，在女儿“爸爸再见”声中，离开了她们，朝厂里奔去。

妻子望着远去的丈夫，想起了前年的一件事情，那一天也是一个星期天。

女儿刚过完生日，他们便乘兴来到了游人如织的儿童公园。这些年来，像这样的情形是很少很少的，几乎没有。那时候，张小发正在研制酱香型凉州春酒。经过他千百次勾兑好的凉州春小样已经封存了，只等三个月后按小样大批量生产就可以了。

也就是这个原因，他破天荒地陪着妻子来到了公园。人虽然在公园，可他的心还在那已经封存好的5公斤小样上。突然，他感觉那小样还缺点什么。究竟缺点什么呢？他心不在焉地陪妻子女儿，思考着。

三国时，武威是全国13个州治所之一的凉州治所。东晋十六国时，“四凉”（前凉、后凉、南凉、北凉）自古都与酒联系在一起，古凉州酒名扬四海，今天的皇台曲酒也可以说是誉满全球了。但在张小发心中，这一切远远不够。为了古代凉州酒在今天焕发青春，开发“凉州春”酒自然而然就成了张小发的满腹心事了。

“凉州春”称谓是没有问题的，这更能表明凉州人酿出好酒的雄心壮志。

在制作上，张小发把古老的凉州酒传统工艺和先进的科学酿造技术融为一体，取灵渊池水为精华，以当地产的优质小麦、高粱、玉米、大麦等粮食为原料，采天地之灵气、撷万物之精华而成……那么，在还有什么让他不满意的呢？

看着丈夫如痴如醉的样子，妻子生气了，她捅了丈夫一下。张小发才从遐想中清醒了过来，他歉意地冲妻女笑笑说，我给你们背一首古诗吧。

他清清嗓子，便吟出了清人张澎的《凉州葡萄酒》——

凉州美酒说葡萄

过客倾囊质宝刀

不愿封侯县斗印

聊拼一醉卧亭皋

妻子气急了，张口闭口酒！酒！酒！你就与酒过日子吧。说完，抱起孩子就走了。

张小发可谓是专心致志，竟然连妻子走了都不知道。他继续吟道：

大好红醪喷鼻香

翁翁人口洗愁肠

琵琶且拢弹新曲

高调依然在五凉

吟毕清人的诗篇，灵感即刻与张小发的心灵撞出了火花：怪不得有一点儿不尽人意处，原来问题竟出在酒的配料上。此时此刻，他忘记了妻子女儿。他转身直奔到了酒厂的实验室，然后小心翼翼的启开了封存好的小样，又重新勾兑了起来……

此后不久，“凉州春”酒的酱香味飘出了拢原，飘香了全国。

 

好水酿美酒之三

——寿星救难赠麻衣

 

这些天，赛昂娜总是盼望着张延福来找她。雪妹变丑了，这武威城里的漂亮女人只有她赛昂娜了，一个穷小子还能看不上她？况且她还有数不清的金银和田产。

可是，正等着的张延福没有来，汤尼却来了。汤尼说，那老头的女儿变成丑八怪了，不但没有一点儿悲伤，而且还打出了“灵渊酒店”的牌子。不知咋弄的，他这酒还比以前更好了。卖酒的人都跑哪儿去了。咱们酒店一天还卖不出几斤酒。

赛昂娜急问：那姓张的小伙子呢？

汤尼说，那小子跟丑八怪雪妹整天不出门，在里面酿酒呢。据雪妹家的邻居们说，他们结婚的日子定在下月十八日。

什么？赛昂娜大声喊，快给我备马，我要去看看，这丑八怪竟然还能迷住男人！

家丁们前呼后拥着赛昂娜，来到了灵渊酒店。赛昂娜让家丁赶走了卖酒人，坐在了家丁搬来的凳子上假惺惺地说：听说雪妹病了，叫出来我看一看。

老人说：大小姐，你就饶了她吧。自从你那天送来，她就变了。丑的人见人嫌，怕惊了大小姐。赛昂娜说：我就是要看看她的丑样！快让她出来！

大小姐，雪妹也实在出不来呀。

来人呀！赛昂娜火儿了：给老家伙点颜色看看！

几个家丁一拥而上，捆住了老人的双手。

出来不出来？赛昂娜问。

就是不出来！老人视死如归。

给我吊起来！赛昂娜的话音刚落，雪妹、张延福就出现了。雪妹的出现，赛昂娜吃惊极了，汤尼也张大了嘴巴。只见雪妹非但不是丑八怪，而且比过去更美了。她款款走了过来，松开了捆老爹的绳子，那些家丁们只顾看光彩照人的雪妹，其他的都忘记了。

汤尼最先清醒了过来，他眉头一皱，一条毒计便形成了。他在赛昂娜的耳边，悄悄嘀咕了一阵，赛昂娜点点头，站了起来。但看到张延福时，赛昂娜竟有些不能自持。

汤尼提醒说：小姐，从长计议，咱们也看见雪妹好好的，走吧。

赛昂娜恨不得立刻抓张延福回去，可转念一想，汤尼的办法是她害雪妹、得到张延福的最好办法，着急不得，别弄的鸡飞蛋打了。想到这儿，赛昂娜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张延福，又仇恨地瞧了雪妹一眼，这才转身走了。回去后，汤尼即刻找了一位著名的画师为雪妹偷偷画了一幅画像，又派人到灵渊酒店买来一些灵渊酒。收拾停当后，他来见赛昂娜。赛昂娜说：多拿点银两，到长安打通关节用。这事办的越快越好。

汤尼到长安后，用重金买通了朝廷中书令石显。石显想，这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事。这赛昂娜的重金也得到了，再把雪妹献给汉元帝，皇上一高兴，哪有不重用我石显的道理。

这天汉元帝召集朝臣，商量国事。中书令石显献上了美女图和灵渊酒。汉元帝一看美女图大喜：真是深山出俊鸟呀，没想到武威郡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呀！

汉元帝话音刚落，石显继续奏道：这雪妹不止是漂亮，还有一手绝活儿呢！

中书令石显打开了灵渊酒说：皇上，你闻到什么了？

汉元帝说：好酒，这酒的味儿太好了，快，快呈上来！

朝臣们也闻到了浓香的酒味，齐声说：果然是好酒。

谏仪大夫刘向出班奏道：启奏皇上，这武威出如此美酒，中书令石大人有功。可他也有罪，竟敢献美女、乱朝纲……

汉元帝制打断了刘向的话说：刘爱卿慢来，石显，快说，这美酒跟雪妹有什么关系？

石显奏道：皇上，这武威的灵渊美酒就是雪妹酿造的啊！皇上，依臣之见，速召雪妹来长安，给皇上酿制美酒，也好扬我中华国威。

汉元帝说：准奏。此事石爱卿亲自去办！

石显说：臣遵旨。

谏议大夫刘向气愤的哼了一声，无奈的推倒了一边。

石显带着汤尼不几日就赶到了武威郡。到了武威郡便直奔灵渊酒店。

在半路上，汤尼说：石大人不急，何不先到主人府上休息一下，再吃点东西。我家小姐正等得急呢！石显一听大喜：也好，吃点东西再去不迟。

这时候，雪妹正急的坐立不安。张延福说，雪妹，你去睡一会儿吧，这里有我呢。雪妹说，我思谋着有啥事哩。

是吗？张延福说，等我问问寿星爷。说毕他朝皇娘娘台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不一会儿他睡着了。雪妹也不着急了，也跪在了张延福的身后，等待着寿星爷的好消息。

梦中，一童子来到张延福面前说：寿星爷说，金童玉女有难，命金童速速去皇娘娘台听命。

张延福随童儿来到了皇娘娘台，跪倒在了寿星爷的面前。

寿星爷说，你和雪妹本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上天有好生之德，本来是让你们给人间造酒来的。然今天你俩有大灾大难，我这里有麻衣俩件，黄的你穿，红的玉女穿。穿上这麻衣，灾祸自消。

张延福醒过来一看，面前果然有红黄麻衣俩件，便急急叫雪妹：雪妹，雪妹，快来！

雪妹闻声过来，接过红色麻衣，照他的样子穿上了。这麻衣真怪，刚穿到身上时还是衣裳，一转身突然的就不见了。

石显带人来到了灵渊酒店，命店主全家接旨。老人不敢怠慢，即刻叫出了女儿、女婿。跪接圣旨。石显开读圣旨：奉天承运，皇上诏曰：雪妹酿酒，天下第一。即刻赴长安，奉旨造国酒……

老人听完圣旨，吓蒙了：这皇上老儿，咋知道雪妹会酿酒呢？

就这样，聪明伶俐、如花似玉的雪妹被迫来到了长安。

汉元帝见到雪妹后大喜，即刻封她为酒贵妃。然而，雪妹虽秀色可人、美丽无比，但皇上却靠近不得，甚至联手都不能拉一下，一拉就有千万根刺扎在皇上，奇痒无比。皇上摇摇头说：你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女人呀，就好好给朕造酒吧。

没过几天，张延福也被赛昂娜弄进了赛府。赛昂娜的结果跟皇上是一模一样，张延福也是一身的刺，赛昂娜是想得、望得，就是摸不得、碰不得。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放他回店。条件是可以酿酒但不准私自卖酒，他酿的酒就是赛昂娜的酒，他和老人的生活有汤尼安排。这之后，赛昂娜还时不时地叫张延福过去，她看着看着就想动手摸摸张延福，可张延福身上的刺刺得她直甩手。赛昂娜说，你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呀。张延福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赛昂娜实在是无计可施，只好又放他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