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放假回家，发现外婆的身体状况已大不如从前。虽然几年前她就已经患上老年痴呆，但春节在家的时候，她还能因为我的回来而欢天喜地，每天不厌其烦地问上几十遍：“你吃饭了吗？”“你今年二十几岁了？”“你手上长了几个斗？”她的目光总是追随着我而移动，只要我不在客厅里坐着，她就会迈着孱弱的双腿一步一步蹭到我的房门口，探着头看我在房间里做什么，有时间会跑到我的电脑前，然后说一句，“这也看不到人啊！”在她看来，也许电脑和电视是一样的东西，似乎都是播放节目用的。有时我在上网，她就静静坐在床上，也不做声，似乎只要看到我就心满意足了。那个时候她对我是言听计从的，也许我是她最亲近和信任的人。

    然而，仅仅时隔两个多月，外婆已经出现了惊人的变化。到家当晚，我去她的房间看她，她正自己站在房间里自言自语，看我回来，也没有什么反应，还问了一句：“这是谁呀？”当老妈在一旁提示她之后，她似乎才有所醒悟，但仍然置疑地一边嘟囔着我的名字一边打量我，脸上逐渐露出欣喜的表情。因为时间已晚，我只简单地和她说了几句，就把她扶上床，让她好好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深切地感受到她的变化。每天只要一醒来，她的嘴里就嘟嘟嚷囔说个不停，只有吃饭的时候才有片刻的安静。她似乎始终在与天堂里的人对话，一个人扮演着多个角色。她的话都是有问有答的，而那些天堂里的人也在不断地变换着对她的称呼，似乎从她记事起经历的每一个人都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我非常担心她的健康，可老妈说已经给她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年纪大了的症状，医生建议吃的药她也是只吃了一天，随后就拒绝服用了。

    我担心她这样每天说个不停身体能否吃得消。还有一点我最担心的是，外公去世两年我们从未跟她透露过只言片语，只是告诉她外公在医院里，有医生和护士的照顾非常好，她也一直信已为真，偶而我在家的时候她还会问上一句，不知外公的病好了没有？可是现在，她不再问这样的话，而是直接与天堂里的外公对话，老妈怀疑外公是不是已经托梦给她，她心里似乎清楚外公已不在人世。阴阳世界里的两个人，就这样交流着，由外婆一个人扮演着两个人的角色，一会儿说的是外公与她说的话，一会儿说的是她自己回答的话，这种旁若无人的交流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打断。她已经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中再无他物。

    在家的几天，心里一直很伤心，想想人生在世，不过如此，也许只有瞬间的辉煌，之后就是无尽的深渊。憧憬的日子太少，回忆的时刻太长。总是有朋友说我报着消极的态度，只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一个虽谈不上已经大彻大悟但还算能够清醒活着的人。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