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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与子(我眼中的桂杰和铁头)

(2012-12-28 09:36:17)
标签:

铁头

育儿

散文

生活

文化

母与子

江晓雅/

秋天身上披着雪花

秋冬交际的北京,金黄银杏叶离开枝头翩翩起舞,白色雪花也开始在空中飘飘洒洒。街道的拥堵则一年四季别无二致。上班时间,车道上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掩盖了落叶与大地契合的轻柔声音;人行道上匆匆来往的脚步踩碎了落叶散发的浓浓诗意。

成人们在匆匆工作中被任务驱使着度过秋天;孩子们在作文课上被老师驱使着描写秋天。

而街道一角,有个母亲骑着电动车,对身后的孩子说:“看,秋天真美。”

孩子点点头。他的脸贴着母亲的身体,大眼睛静静望着燃烧火焰般在街道上肆意飞舞的树叶。

母亲侧了一下车把手,躲过一辆自行车。电驴后面,两辆三轮为抢道,按起此起彼伏的喇叭。母亲是骑电驴送孩子上学的。送完孩子,她要去采访,去写稿,还要记得打电话问问孩子奶奶的病怎么样。

但此刻,她把这些都忘了。孩子微微点头的时候,小脑袋攘着她的背。隔着厚厚羽绒服,她感觉是一只毛茸茸的鹅黄色小鸡在柔软地蠕动着。她心里一颤,刹时间世界翻覆,车水马龙流淌成一条清浅小溪,喇叭呼号消隐成一只摇篮乐曲。她嗅到了落叶的芬芳气息,属于自然的芬芳。春叶的新绿清香,秋叶的浓郁颜色,婴儿的淡淡体香,所共有的自然芬芳。她睁大眼睛,她看到了和孩子眼中,同样的东西。

落叶开始群群飘落。北风推波助澜,街道上燃烧起一片金黄的壮丽诗意。

她看到了诗。诗是现实中的想象,是有限中的无限。身后孩子隔着衣服的体温,身后孩子注视着世界的眼睛,还有这个飘落着叶子的繁忙世界,不都是诗吗?

她轻轻地说:“孩子,我们写诗吧。”

孩子写到:“昨天夜里,趁着我睡着了,冬天和秋天打了一架,打得你死我活。最后的结果,冬天获胜了,获得了一枚金牌。秋天倒在大街上一身泥水,身上披着雪花。”

晚上,下雪了。她亲吻着孩子说晚安,给他盖好被子。

她的孩子写到:“雪落到了我的眼睛里,雪落到了妈妈的头发上,雪落到房屋上,雪落到了月亮上,月亮给盖上了。”

“妈妈在哪里呀”

“妈妈呢,妈妈在哪里呀?”六七岁的小男孩仰脸问到。学校放学,小孩子们戴着黄色鸭舌帽,被老师带着走在马路上,像一队队游完泳上岸的小鸭子。小男孩蹦跳着走出队列,四处找妈妈。

“妈妈在报社呢,马上就可以见到啦。”一个姐姐对他说。

小男孩不相信,两根小眉头一拧一拧:“你骗人!”

“没骗你。今天妈妈在报社。要不要……打赌。”

“打赌!”小男孩笑着:“赌什么?”

“你输了就给我折纸飞机!”

“我不会折”,小男孩犹豫着。

“可以学呀。你给我折纸飞机,就能到了报社就看到妈妈。”

“好。”小男孩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间绕来绕去,一路蹦蹦跳跳奔向报社。

“妈妈!”他叫道。妈妈正微笑着,一把搂住他。

“嗨,纸飞机呢!”

小男孩呵呵笑着:“妈妈给你折!”

姐姐叹息地摇摇头,微笑着走开。然后她大笑起来,因为她在电脑上发现了小男孩写的诗:“老爸,老妈,你们是我的服务员。请帮我倒杯牛奶,请帮我做饭,洗澡,讲故事,收拾书包,骑着电驴子送我上学。带着我出去看电影,必要时,帮我叫个外卖。老爸,老妈,你们是我的服务员。我可没有钱给你们,每天抱抱亲四下,当做报酬。请你们一定要收下哦。”

她关上电脑侧过身,看到小男孩正在地上竖蜻蜓,然后翻身起来去亲妈妈满溢着笑容的脸。

“妈妈你不要死!”

     这位妈妈是桂杰。我在报社实习的指导老师。

“前几天我把手指划破了”,桂杰对我说。我和她走在街道上,去餐馆赴一个午餐。

“哦”,我点点头。不知道如果问“现在伤口好了没”,会不会显得大惊小怪。

正犹豫中,听见桂杰说:“当时血流了一地,铁头从电脑前跑下来,吓得大哭。”

铁头是桂杰的儿子,今年六七岁,读小学一年级,会在微博上写诗。

我听着桂杰的高跟鞋叮咚叮咚敲击着地面,她为见客人换上了较正式着装。我闲闲散散地四处打望,看到了枝叶透出墙来的枣树。

“我跟铁头说,别害怕,儿子。”

“嗯”,我收回寻找树枝上红枣的目光,侧头听着老师讲述。

“然后铁头就开始叫:‘去医院!妈妈要去医院!’”

“看着我没有去医院的打算,铁头就开始哭了”,桂杰微笑着,拉了我一起穿过另一条车道。

“他为什么哭呀?”我觉得肚子越来越饿了,边问边想着餐馆还有多远。

“他边哭边抱着我的腰,开始叫:‘妈妈你不要死!妈妈你不要死!’电话里他的哭声很大,他老爸吓了一跳,赶紧跑到医院,还以为铁头出什么事了!”

“哦。”我轻身应到,望着地上的一颗红枣。可能因为从树枝掉下来摔烂的缘故,它正在视线中模糊。

“他牵着我去了医院,路上我跟他说,妈妈不会死的”,桂杰的声音一贯银铃般清脆。

“妈妈会活着,和你在一起,陪你一辈子呢”,她笑着。街道转弯,晃过一缕斜斜的阳光,它穿过高楼和树枝,点亮安静的街道。桂杰的手轻轻扬起在阳光中,拍拍我的肩。

我的老师桂杰随口给我讲述过很多关于铁头的故事,很多故事是她的随笔集《好宝宝妈妈自己教》没有的。所有的故事中,“妈妈你不要死”让我最难忘,它让我知道,儿女和父母之间的爱是来自本能。

这个冬天,我在北京度过,有寒冷,有忙碌的工作,还有我的老师和儿子的故事,这些故事一再温暖我,并且如诗,让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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