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和一个孩子的孤独

桂杰

半年前，楼上的小粽子和父母搬到城里租房子住了。我们的小区在东五环以外，而他们两口子上班的地方在西三坏，实在是太远了，每天晚上开车回家都要折腾到将近晚上八点。两个人跑得很辛苦，父母等他们也觉得辛苦。我们还好，我和铁头爸爸是同事，我们单位在东二环附近，因此，尚可承受，把堵车时的那一个小时变成我们最好的谈心时间。

小粽子是个可爱的小女孩，过了端午节就三岁了，他是铁头从小的玩伴。可爱的他，此生吐出的第一个词语，不是爸爸妈妈，居然是哥哥。铁头小的时候整天长在小粽子家，两家的老人在一起带孩子，一起打牌，一起聊天，老人们的交好，促成了铁头和小粽子的友情。 铁头二岁多的时候，我们总是调笑说小粽子是他的“堂客”（湖南话，老婆之意），听得多了，他居然往心里去了。一次，在吃饭的餐厅偶遇漂亮阿姨，别人和他开玩笑说，你看这个阿姨好漂亮，你娶了当堂客得了！铁头沉默几秒没有说话，见大家都盯着他表态，忽然就不好意思了，他说：“不行，我已经有了！”众人晕倒。遂打探到：“谁是你的堂客？”铁头用手搓着餐巾，更不好意思了，嗫嚅了半天说：“就是小粽子呗！”哈哈，所有人都笑翻在地。铁头把眼睛一瞪，很正经的看着我们，斥曰：“笑什么笑，笑个屁！”

四岁的铁头和三岁的小粽子是针尖对麦芒的一对。不见面互想，见了面就互掐，常常是因为一个玩具的归属问题，两个人抢夺起来，最后不是他推了小粽子一把，就是小粽子趁其不备打了他一下，很多时候是两个人一起哇哇大哭起来。这种情况下，我们这些大人一般都是看个乐子，“小孩有小孩的解决之道，我们还是打我们的牌吧！”我一般都这样开导小粽子的父母，当然嘴上也时不时的告慰铁头两句：“你是哥哥，那可是你堂客，有点风度啊！”但是，不管怎么打架，临别的时候，他们两个都会很有礼貌的拥抱一下，偶尔还要来个KISS，真有点恋恋不舍的意思。

但更多的时候，铁头和小粽子在一起总是很开心，两个人在一起，把家里的矿泉水瓶子集中到一起，打保龄球；或是一起看动画片，热烈的进行讨论；要不就分别骑上自行车在楼道里比赛玩耍。他们在一起快乐的笑声，让我们这些当家长的都觉得心驰神往！

到小粽子家去，在几年内是铁头每天要干的事情，去了蹭饭吃，去了睡午觉，甚至还痴心妄想和小粽子一起洗澡。

可就是这样一对被无奈分开了！北京太大了，生命的几分之几要浪费在路上，神仙也无法承受。小粽子的父母把这边房子出租了，然后在城里离单位近的地方找个地方租下住了。

他们走后，几天的一个晚上，铁头习惯性的拉着我的手，妈妈，我们到楼上小粽子家里去玩吧！我看着他，有点心酸的告诉他说，宝贝，小粽子他们家已经搬走了，你暂时不能和他一起玩了。铁头不相信，大声喊到，不，没有，我要去！我说，好吧，妈妈带你上去看看。我们乘着电梯，到了17楼，站在熟悉的门前，铁头像平时那样，用力拍打着铁门，奶奶，奶奶，开门！铁头来了！小粽子，快开门啊！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小小的人，一脸执著的样子，声嘶力竭的喊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儿子，走吧，他们真的搬走了，妈妈没有骗你！

我用一句无情的话斩断了铁头的所有希冀，他蔫了，无助的看着我，脸上有一种很落寞和不解的表情，就这样，我们没说一句话悄悄回了家。就这样，铁头丢失了他在小区最好的玩伴，就这样，铁头放学之后再也无处可去。

直到到今天，我依然难以忘记铁头站在那扇紧闭的房门前，不停拍打房门的一幕，如果，还能和小粽子做邻居该有多好！几个月后，我们两家又聚在一起吃饭。铁头和小粽子一见面就热烈地拥抱在了一起，小粽子的妈妈告诉我，小粽子一直要回“原来的家”，她说：“原来的家才是我家，原来的家才有铁头哥哥。”哦，这两小无猜的浪漫！这拥堵的都市！我无语，我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