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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春分,昼夜等长。
上海,晴天。阳光晒进阳台,扶桑和吊兰悄悄地在爆新芽。
十点多,睡不着,坐在躺椅上晒太阳。皮皮在我脚边做着他的白日梦。妈妈坐在小板凳上,膝上垫着张旧报纸,报纸上是一叠锡箔。两张锡箔纸相交,然后做出个元宝的样子。清明就要到了,这些是为外婆准备的。妈妈一边做着手工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唠嗑。
妈妈是家里的老大,懂事早和外婆最亲。小时候,家里四个孩子,外公又在外地工作,过的清苦。外婆在一家小厂里做工,专门负责接线头。中午,厂里管一顿饭。两个白面馒头,一碗粥。外婆把粥喝了,两个白馒头偷偷的带回家。妈妈记得清楚,两个馒头切成四瓣,每个孩子都得一块。白面馒头在当时是个好东西啊,平常人家平日里的主食大多是粥而已。那是个炒个咸菜,都要在撒把盐的年代。外婆高兴得看着儿女们吃,自己好像就饱了。
外婆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得了胃癌,三分之二的胃都切除了。她一辈子都没吃上什么好东西。能吃的时候没东西吃。有东西吃的时候,却不能吃了。家里虽然穷,但外婆对孩子们并不苛俭。别人家的姑娘打扮得漂亮,外婆就偷偷的给妈妈钱,叫她也去买漂亮的衣裳,别舍不得。后来妈妈结婚了,存了钱想买块手表。外婆知道后硬塞了些钱给她,她疼惜孩子存点钱不容易。妈妈一直记得这件事,反复的说:我都已经出嫁了,她还硬把钱塞给我。
外婆去世前儿女们为她操办了80大寿,有冲喜的意思。那时癌细胞在她体内已经扩散到了全身。闭合的食道咽不下东西,被迫撑进了一根支架。并且,已经作了痛苦的放疗。妈妈一辈子都忘不了,外婆被推进黑黑地放疗室前抓着她的手不肯放:我怕,我们回家吧!束手无措的时候,人不得已就唯心起来,期冀奇迹的出现。那天下午表弟带外婆去照相馆拍了照,她知道这张照片的意义。后来,这张照片一直挂在外婆家的墙上。她打扮得一如往常的整洁利落,嘴角有似有似无的笑。那日面对镜头的外婆是怎样的心情,没人愿意提起。那顿寿筵,家人难得的聚齐了。外婆看着满桌的儿孙显得很开心,大家把外婆围在中间拍了很多合影。每个人的笑里都带着伤感,这是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
外婆是寿终正寝的,躺在她熟悉的床上,而不是她一看到就惧怕得发抖的医院。外婆一辈子都是个善女人,这是老天爷给她的回报。外婆走的时候妈妈和小舅舅正巧在身边,所以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帖。妈妈亲手帮外婆换的寿衣,辛苦了一辈子的外婆干干净净的去了另一个世界。妈妈大半辈子都是个孝顺的女儿,所以能送外婆的最后一程,也是老天给她的福分。
我一直相信,好人是会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