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面丝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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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面丝儿长
姚伟
刻在我脑海最深处的,莫过于父亲的手工挂面了。
父亲学做手工挂面,还是在生产队那阵,队里派他到邻村挂面匠那儿学的手艺。那时我还小,父亲做挂面时,我在旁边看,慢慢地学会给父亲做帮手,知道父亲做手工挂面时的艰辛。
做手工挂面的头道工序是揉面。俗话说,打成的媳妇,揉到的面。揉面算是最吃力的活儿了。先将上等麦面倒进大砂瓷盆,按一定的比例加上碱面和盐水,然后用手搅拌,面要和得不软不硬,再用拳头使劲挤压。一盆面要揉好,往往要挤压揉搓近一个小时,父亲在揉面时常常脱掉棉衣,还大汗淋淋。父亲说,面揉搓得越到折,挂出来的面才光滑劲道。看面揉搓到折了,就放到瓷盆里,苫上湿抹布,端到温暖的地方,等面发酵——我们就叫醒面。
约摸两个小时,面就醒了,接下来就得盘条。盘条要盘两次。父亲先将醒好的面放到案板上,揉搓成胳膊那么粗的面条,我把面条一圈一圈盘在瓷盆里,这叫做盘大条。大条盘好后,又端到温暖的地方再次醒面。
凌晨一两点钟,得开始盘小条。又要把醒好的大条面,放到案板上,揉搓成大拇指粗的小条面。父亲在案板上揉搓面条,我得接住仍旧一圈一圈盘在瓷盆里。盘小条面要比盘大条费时费力得多,盘好后还得再次醒面。
鸡叫头遍的时候,父亲就起来把盘好的小条面,搓成更细的面条,缠在两根叉开的竹棍上,挂到用土坯垒成的面槽里。所有的面条缠完挂好,用草帘子盖严面槽。等太阳出来的时候,从面槽里取出竹棍,挑到院子,将一根竹棍插在面架上,然后攥住另一根竹棍慢慢往下拽,面条便被拉长变细,吊在面架上晾干。挂面丝儿长长的,细细的,白白的,在阳光下闪着银光,煞是好看。到正午时分,挂面晾干了,父亲把它切成短节,再用枸纸绳扎成捆,手工挂面就算做成了。
父亲一般在寒冬腊月才做手工挂面。我知道一是那阵农活不忙,生产队允许做;二是在过年时,乡亲们才把手工挂面作为走亲戚的必备礼品用。父亲还告诉我,挂面上架后,先要冻住再慢慢晾干,冬天最适合做手工挂面。挂面的作坊在我家窑洞里,那里暖和,面容易醒。父亲常常一夜不得休息,除过揉面、盘条、上竹棍、上面架、捆挂面这些基本工序外,还得不时查看面醒了没有。面不能醒得太快,也不能醒得太慢。如果超过时间面还没有醒旺,就得在面盆跟前放盆热水或火炉加温,催面快点醒旺。做手工挂面是很费力劳神的活儿,做一天手工挂面,生产队除给父亲记一个劳动工日外,另外每斤还抽二分钱作为报酬。没有钱的人家就留一点粘在竹棍上的挂面头或烂挂面给我家,这样我可以三天两头吃上挂面头了。在那阵口粮紧缺的日子里,能吃上父亲做的挂面头,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山珍海味了。
挂面丝儿长,挂面情更长。父亲的手工挂面,不仅使我吃到了美食佳品,也为我们兄妹几个挣到了过年买新衣服和上学的费用,更主要的是让我体会到父母养育我们的艰辛。现在的生活水平提高了,即使能吃到“珍珠翡翠白玉汤”,也感到远不如父亲的手工挂面那么光滑劲道。
【注:该文发表于2008年2月27日《三秦广播电视报.宝鸡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