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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随手翻翻(图书评论) |
福建往事
[美]毕腓力著、何丙仲译:《厦门纵横——一个中国首批开埠城市的史事》。厦门大学出版社,2009年11月版
何丙仲辑译:《近代西人眼中的鼓浪屿》。厦门大学出版社,2010年5月版
黄荣才:《我的乡贤林语堂》。安徽文艺出版社,2010年11月版
1824年,29岁的德国历史学家利奥波德·冯·兰克,出版了成名作《拉丁与条顿民族史(1494—1535)》一书。在该书前言中,兰克提出一项重要的史学主张,即“客观主义史学”,并写下这段后来被广为转引的名言:“历史指定给本书的任务是:评判过去,教导现在,以利于未来。可是本书并不敢期望完成这样崇高的任务,它的目的只不过是说明事情的真实情况而已。”显然,在兰克眼中,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的真实情况”(史实),远比“评判过去,教导现在,以利于未来”(史观)更重要。因此,兰克非常重视“客观史料”的价值。张广智教授总结说:“(兰克)第一次明确了史料运用的原则……指出最好的证据来自最接近事件的人,当事人的记录比历史学家的记载更有价值。”(张广智:《西方史学史》第二版,232页)
100多年后,民国学者傅斯年在北京大学讲课时,更是将这一观点明确发挥为:“史学便是史料学……史料学便是比较方法之应用。”(傅斯年:《史料论略及其他》,3页)
事实上,对“史学便是史料学”这观点,我只能赞同一半。受后现代主义史学观影响,在我看来,兰克也罢,傅斯年也罢,当史学家们面对纷繁复杂、言人人殊、莫衷一是的史料时,史学家个人对史料的判断和取舍,不免会受到他(她)的哲学观、历史观的影响。因之,“客观的史学”并不存在。
但是,“客观的史料”是存在的,这是我赞同的另一半。多占有史料,多发掘史料,是称职的史学家的义务。
我早就说过:没有新理论、没有新观点、没有新史料,你就别写什么研究历史的文章了。炒炒冷饭、旧闻新刊、老调重弹以及诸如此类,谁不会啊?
基于上述理由,在诸多研究厦门地方史的专家中,我对何丙仲先生尊敬有加。我坦率地说,对厦门地方史研究,丙仲先生未必能提出多么精彩的史学理论或史学观点(其他专家也一样),但丙仲先生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却为厦门地方史研究奠定了一个坚实基础。我指的是丙仲先生费时费力、筚路蓝缕编撰而成的《厦门摩崖石刻》、《厦门碑志汇编》和即将出版的《厦门墓志铭》这三本书,以及本周我推荐的丙仲先生辑译的《近代西人眼中的鼓浪屿》和《厦门纵横——一个中国首批开埠城市的史事》这两本书。
《厦门纵横》这本书,是美国归正教会传教士毕腓力(Philip Wilson Pitcher)于1910年写于鼓浪屿的一本关于厦门历史、地理、风俗、语言等方面介绍的社会学书籍。社会学书籍因其包含许多地方性用语,举世公认其难译,但丙仲先生在该书的《厦门方言》一章里,竟能译出 Phóng (原注:捧,双手捧着——笔者案:应是恭敬地双手平端着东西在胸前)、Phâng (原注:捧,一只手端着——笔者案:应是随意地双手低捧着东西在胸下)、Phō(抱:用手抱)、Kng(扛:用扛抬)、Ni(拈:用两个手指拿)等等细微的动词,真佩服丙仲先生。
《近代西人眼中的鼓浪屿》一书亦同。丙仲先生外语好,用功也勤,按他自己在《后记》中的说法:“退休前后……收集到二三十种有关厦门的英文书刊……选择其中11部(篇),或全译或摘译,缉成本书。”我最看重其中美国人A·C·马休斯所著《郁约翰医生的生平业绩述略》一文,但愿它能澄清《厦门文史资料》中对美国教会医生郁约翰所泼的污水。
黄荣才的《我的乡贤林语堂》一书,着眼点也类似。黄荣才是漳州市平和县林语堂纪念馆馆长,天生占有史料优势。遍读林语堂的有关史料之后,细腻而敏感的黄荣才,从小处入手,谈平和坂仔、九龙江西溪、平和蜜柚、闽南话等等与林语堂的关系,谈林语堂与母亲、与二姐、与鲁迅、与赛珍珠的关系……最重要的是,通过实地走访,黄荣才提出:“林语堂的初恋情人不是赖柏英,而是她的姐姐赖桂英”(《究竟谁是林语堂的初恋情人》)。谁爱谁、谁不爱谁当然都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林语堂在《八十自叙》里,居然直接将赖柏英写成初恋情人。这是林语堂有意的掩饰?抑或他老糊涂了?甚或是黄荣才误读了?
有趣。
福建往事,真的很有趣。(2011年3月24日星期四2时0分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