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 人
　　
　　 一
　　 一双厚茧沉重的大脚
　　 将岁月一步步踏老
　　 我仰望 父亲
　　 佝偻的身形
　　 在血色的余辉中
　　 弯曲成永恒的长路
　　
　　 我仰望 父亲
　　 在耕归的歌声中
　　 接过母亲的茶碗
　　 坐在清凉的瓜棚下
　　 捡一片晚霞
　　 点燃黄铜的烟锅
　　 吸几口香喷喷的黄昏
　　 91.11
　　 二
　　 别一种迷朦的目光
　　 在眼角沉淀成古老的日子
　　 沉重而又醇香
　　
　　 是一个父亲的故事
　　 在风与雨的额头
　　 拓就一片汗渍的盐碱地
　　 芬芳而又悠远
　　 于是疯长儿子
　　 儿子在黄铜的烟锅里幻升
　　 到城市的风景里
　　 在霓虹灯影中纪念父亲
　　
　　 于是 父亲将陈年窖酒
　　 倾倒在黑土地中
　　 惬意地用蒲扇
　　 摇一夜夏季的繁星
　　 92.2
　　 三
　　 匍匐着犁一样的脊背
　　 于是 沉重而又醇香的岁月
　　 作为犁把
　　 父亲 去亲吻黑土地
　　 耕出一垄 春天的历史
　　 播种儿子
　　 希望沉淀成金黄的厚茧
　　 从心口抖抖地捧出
　　 在一抹斜向晴空的炊烟中
　　 幻生儿子
　　 92.4.2
　　 四
　　 将岁月燃进烟锅
　　 吸几口黑土地的滋味
　　 吐出几丝惬意
　　 于是生长儿子
　　
　　 儿子在烟锅中长大
　　 幻生到城市的风景中
　　 于是满心牵挂
　　 在儿子又走的时候
　　 在烟锅里燃起
　　 成古铜色的
　　 无声的叮咛
　　 92.6.12
　　 五
　　 将黄胶鞋
　　 在城市的风景里
　　 印出一排怯怯的足迹
　　
　　 带着惊羡的目光
　　 挑剔缤纷的城市
　　 于是有了一种满足
　　 就坐进了华丽的餐馆
　　 愣了半晌
　　 才想起 该
　　 叫一碗羊肉泡馍
　　 92.6.13
　　 六
　　 思念父亲
　　 就像思念那件老羊皮袄
　　 温暖而又古老
　　
　　 太阳如一副车
　　 将我从清澈的童音里
　　 载往成熟
　　 载往城市
　　 于是 父亲就去收割阳光
　　
　　 阳光被片片割倒
　　 父亲亲吻着黑土地
　　 所有的语言漾成笑纹
　　 在我的掌心舒展开来
　　 成金灿灿的诗句
　　 92.6.18
　　 七
　　 我仰望父亲光辉的背
　　 揭下一个金色的影
　　 升腾成永恒的太阳
　　 奔波在山间坎坷的长路
　　
　　 父亲在阳光下沉思
　　 日子在下巴上渐渐丰茂
　　 于是有了一种刚毅
　　 正如生活深深地
　　 切入他的额头
　　
　　 我仰望父亲光辉的背
　　 手捧他醇香的影
　　 如同手捧着
　　 家乡的石山
　　 中不老的清泉
　　 92.6.30
　　 八
　　 妈妈
　　 听说你以为我是个女孩
　　 才将我生下来
　　 而我却不懂你的心愿
　　 在你慈祥的目光中
　　 一天天生长调皮和可爱
　　 于是屁股上贴满了巴掌
　　 我的小胖手就攥紧怨恨
　　 而你轻轻地将怨恨
　　 收拢起来
　　 摊成香喷喷的烙饼
　　
　　 我从烙饼的影中走出
　　 成长为一名游子
　　 我伏在床上更加怨恨
　　 妈妈，妈妈
　　 你为什么不把怨恨
　　 煮成长长的面条
　　 轻轻栓住我
　　 在你身边
　　 细嚼巴掌
　　 92.6.30
　　 九
　　 十
　　 扶犁的手还黑吗
　　 历史磨圆了铜镜
　　 是否因为你的面对
　　 而苍凉斑驳
　　
　　 遗迹渐渐流行
　　 你被人一页页翻来翻去
　　 这一行行的墨迹
　　 是你的耕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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