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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精美散文欣赏:灭烛怜光满

(2018-07-28 10:44: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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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文化

分类: 文化走笔
蒋勋精美散文欣赏:灭烛怜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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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勋精美散文欣赏:灭烛怜光满

 

蒋勋精美散文欣赏:灭烛怜光满

 

爱琴海波涛不断,我在细数天上繁星。忽然船舷移转,涛声汹涌,一大片月光如水,倾泄而来,我忽然眼热鼻酸,原来“光”最美的形容咏叹竟然是“满”这个字……

情迷爱琴海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记得张九龄《望月怀远》这首诗里的一个句子──灭烛怜光满。

明月从海洋上升起,海面上都是明晃晃的月光。大片大片如雪片纷飞的月光,随着浩瀚的水波流动晃漾。月光,如此浩瀚,如此繁华,如此饱满,如此千变万化,令人惊叫,令人啧啧赞叹。

诗人忽然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从生成到幻灭,从满树繁花,如锦如绣,到刹那间一片空寂,静止如死。刹那的光的闪烁变灭,刚刚看到,确定在那里,却一瞬间不见了,无影无踪,如此真实,消逝时,却连梦过的痕迹也没有,看不到,捉摸不到,无处追寻。

诗人的面前点燃着一支蜡烛,那一支烛光,晕黄温暖,照亮室内空间一角,照亮诗人身体四周。

也许因为月光的饱满,诗人做了一个动作,起身吹灭了蜡烛的光。

烛光一灭,月光顷刻汹涌进来,像千丝万缕的瀑布,像大海的波涛,像千山万壑里四散的云岚,澎湃而来,流泄在宇宙每一处空隙。

“啊──”诗人惊叹了:“原来月光如此丰富饱满──”

小时候读唐诗,对“怜光满”三个字最无法理解。“光”如何“满”?诗人为什么要“怜”“光满”?

最好的诗句,也许不是当下的理解,而是要在漫长的一生中去印证。

“怜光满”三个字,在长达三、四十年间,伴随我走去了天涯海角。

二十五岁,从雅典航行向克里特岛的船上,一夜无眠。躺在船舷尾舵的甲板上,看满天繁星,辨认少数可以识别的星座。每一组星座由数颗或十数颗星子组成,在天空一起流转移动。一点一点星光,有他们不可分离的缘分,数百亿年组织成一个共同流转的共同体。

爱琴海的波涛拍打着船舷,一波一波,像是一直伫立在岸边海岬高处的父亲“爱琴”(Agean),还在等待着远航归来的儿子。在巨大幻灭绝望之后,“爱琴”从高高的海岬跳下,葬身波涛。希腊人相信,整个海域的波涛的声音,都是那忧伤致死的父亲永世不绝的呢喃。那片海域,也因此就叫作爱琴海。

爱琴海波涛不断,我在细数天上繁星。忽然船舷移转,涛声汹涌,一大片月光如水倾泄而来,我忽然眼热鼻酸,原来“光”最美的形容咏叹竟然是“满”这个字。

“怜”,是心事细微的震动,像水上粼粼波光。张九龄用“怜”,或许是因为心事震动,忽然看到了生命的真相,看到了光,也看到了自己吧。

一整个夜晚都是月光,航向克里特岛的夜航,原来是为了批注张九龄的一句诗。小时候读过的一句诗,竟然一直储存着,是美的库存,可以在一生提领出来,享用不尽。

月光的死亡

二十世纪以后,高度工业化,人工过度的照明驱赶走了自然的光。

居住在城市里,其实没有太多机会感觉到月光,使用蜡烛的机会也不多,张九龄的“灭烛怜光满”只是死去的五个字,呼应不起心中的震动。

烛光死去了,月光死去了,走在无所不侵入的白花花的日光灯照明之下,月光消失了,每一个月都有一次的月光的圆满不再是人类的共同记忆了。

那么,“中秋节”的意义是什么?

一年最圆满的一次月光的记忆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汉字文化圈里有“上元”、“中元”、“中秋”,都与月光的圆满记忆有关。

“上元节”是灯节,是“元宵节”,是一年里第一次月亮的圆满。

“中元节”是“盂兰盆节”,是“普渡”,是把人间一切圆满的记忆分享于死去的众生。在水流中放水灯,召唤漂泊的魂魄,与人间共度圆满。

圆满不只是人间记忆,也要布施于鬼魂。

在日本京都岚山脚下的桂川,每年中元节,渡月桥下还有放水灯仪式。民众在小木片上书写亡故亲友姓名,或只是书写“一切众生”、“生死眷属”。点上一支小小烛火,木片如舟,带着一点烛光放流在河水上,摇摇晃晃,漂漂浮浮,在宁静空寂的桂川上如魂如魄。

那是我又一次感觉“灭烛怜光满”的地方,两岸没有一点现代照明的灯光,只有远远河上点点烛火,渐行渐远。

光的圆满还可以这样找回来吗?

岛屿上的城市大量用现代虚假丑陋的夸张照明杀死自然光。杀死月光的圆满幽微,杀死黎明破晓之光的绚丽蓬勃浩大,杀死黄昏夕暮之光的灿烂壮丽。

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多的现代照明?高高的无所不在的丑恶而刺眼的路灯,使人喧嚣浮躁,如同噪音使人发狂,岛屿的光害一样使人心躁动浮浅。

“光”被误读为“光明”,以对立于道德上的“黑暗”。

浮浅的二分法鼓励用“光明”驱赶“黑暗”。

一个城市,彻夜不息的过度照明,使树木花草不能睡眠,使禽鸟昆虫不能睡眠,改变了自然生态。

“黑暗”不见了,许多生命也随着消失。

消失的不只是月光、星光,很具体的是我们童年无所不在的夜晚萤火也不见了。萤火虫靠尾部萤光寻找伴侣,完成繁殖交配。童年记忆里点点萤火忽明忽灭的美,其实是生命繁衍的华丽庄严。

因为光害,萤火虫无法交配,“光明”驱赶了“黑暗”,却使生命绝灭。

在北埔友达基金会麻布山房看到萤火虫的复育,不用照明,不用手电筒,关掉手机上的闪光,萤火虫来了,点点闪烁,如同天上星光,同去的朋友心里有饱满的喜悦,安详宁静,白日喧嚣吵闹的烦躁都不见了。

“灭烛怜光满”,减低光度,拯救的其实不只是萤火虫,不只是生态环境,更是那个在躁郁边缘越来越不快乐的自己吧。

莫奈的《日出,印象》

欧洲传统绘画多是在室内画画,用人工的照明烛光或火炬营造光源。有电灯以后当然就使用灯光。

十九世纪中期有一些画家感觉到自然光的瞬息万变,不是室内人工照明的单调贫乏所能取代,因而倡导户外写生,直接面对室外的自然光(en plein air)。

莫奈就是最初直接在户外写生的画家,一生坚持在自然光下绘画,寻找光的瞬间变化,记录光的瞬间变化。

莫奈观察黎明日出,把画架置放在河岸边,等待日出破晓的一刻,等待日出的光在水波上刹那的闪烁。

日出是瞬间的光,即使目不转睛,仍然看不完全光的每一刹那的变化。

莫奈无法像传统画家用人工照明捕捉永恒不动的视觉画面,他看到的是刹那瞬间不断变化的光与色彩。

他用快速的笔触抓住瞬间印象,他的画取名《日出,印象》(L,impression,Le Soliel Levant),他画的不是日出,而是一种“印象”。

这张画1874年参加法国国家沙龙比赛,没有评审会接受这样的画法,笔触如此快速,轮廓这么不清晰,色彩这么不稳定,这张画当然落选了。

莫奈跟友人举办了“落选展”,展出《日出,印象》,报道的媒体记者更看不懂这样的画法,便大篇幅撰文嘲讽莫奈不会画画,只会画“印象”。

没有想到,“印象”一词却成为划时代的名称,诞生了以光为追寻的“印象派”,诞生了一生以追逐光为职志的伟大画派。

石梯坪的月光

石梯坪在东部海岸线上,花莲县南端,已经靠近台东县界。海岸多岩块礁石,礁石壁垒,如一层一层石梯,石梯宽阔处如坪,可以数十人列坐其上,俯仰看天看山看海。看大海壮阔,波涛汹涌而来,四周惊涛裂岸,澎轰声如雷震。大风呼啸,把激溅起的浪沫高扬在空中吹飞散成云烟。

我有学生在石梯坪一带海岸修建住宅,供喜爱东部自然的人移民定居,或经营民宿,使短期想远离都会尘嚣的游客落脚。

我因此常去石梯坪,随学生的学生辈扎营露宿,在成功港买鱼鲜,料理简单餐食,大部分时间在石梯坪岩礁上躺卧坐睡,看大海风云变幻,无所事事。

石梯坪面东,许多人早起观日出,一轮红日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像亘古以来初民的原始信仰。

夜晚在海边等待月升的人相对不多,月亮升起也多不像黎明日出那样浩大引人敬拜。

我们仍然无所事事,没有等待,只是坐在石梯坪的岩礁上聊天,但是因为浪涛声澎轰,大风又常把出口语音吹散,一句话多听不完全,讲话也费力,逐渐就都沉寂了。

没有人特别记得是月圆,当一轮浑圆明亮的满月悄悄从海面升起,无声无息,一抬头看到的人都“啊──”的一声,没有说什么。

年轻的学生都记得那一个夜晚,没有一点现代照明的干扰,可以安静面对一轮皓月东升。我想跟他们说我读过的那一句诗──灭烛怜光满,但是,看到他们在宇宙浩瀚前如此安静,看到他们与自己相处,眉眼肩颈间都是月光,静定如佛,我想这时解读诗句也只是多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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