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临时起意的初中同学聚会，把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同学都给聚拢在了一起，久违的同学隔着网络在QQ群里找寻当初的记忆，无外乎谁跟谁是同桌，谁是谁的初恋。

 

时隔太多年，世俗沾染了天真，有些人变得成熟，有些人变得世故，有些人讲一句话得绕三绕才能听明白，有些人特别谦虚，等你接话到最后才明白其实人是在炫耀。

 

幸而有些人依旧如故。

 

阿圆在群里冒泡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想起这个曾经坐在我前排，小小个子，说话没心没肺的男孩来，没多大变化，没多大心机，说话干脆直爽。对着电脑屏幕，我不禁捶桌大笑，有些人凭说话就能找回当年的感觉。

 

N多年后，阿圆变化不大，唯一不同的是记忆里的小矮子个子蹿起老高，他爱喝酒，贪杯，好在酒品不坏，喝多了看不太出来，兴奋了话题却离不开他的老婆。

 

同学聚会后，几个聊的来的有了联系。

 

打电话约他出来吃饭时，他曾经的同桌男同学随口玩笑一句，老婆不许你来就休了，重找。他一到场就因此反复碎碎念地念叨死人：“老婆是随便能休的吗？这样的老婆上哪去找？”

 

阿圆言谈中是满满对老婆的赞美和自得。

 

阿圆贪杯，所以他没驾照，乖乖地任由老婆当司机。阿圆老婆在万众期待中出场，和身材颀长，言谈跳脱，拿郭德纲当偶像，时不时光了膀子秀肱二头肌搞怪的阿圆相比，阿圆老婆简直像是完全属于另一世界的人。

 

她身材微胖，长相一般，寡言少语，很安静地坐在一旁。完全找不到一丁点和阿圆口中描述能相合的感觉。犹记得阿圆喝高了，捋着袖子喊：“这样的老婆上哪去找？老婆怎么能随便说休不休的？别的都不说，我当初有什么？就冲着她肯嫁我，不嫌我穷，这样的老婆能随便说个休字吗？”

 

老婆在身边时，他很不以为然地对老婆说：“我16岁时就认识她啦，你们初中就一个个的搞什么初恋呀，我可没有，我尽跟着哥们去凑热闹，替人泡妞了。”

 

初中毕业，与我们分开后的阿圆认识了阿圆的老婆，两人是同学。

 

“我一直拿她当哥们的！”

 

“直到毕业后，突然有天觉得这哥们不错，也许能试试当老婆？”

 

然后两人正式开始恋爱。

 

我以为这应该是一个女追男的故事，没开窍的愣头小子终于发觉真爱就在身边。

 

可看阿圆的样子又觉得不像，阿圆的眼里、嘴里、心里，满当当都是带着对妻子的爱意。哪怕他们的婚姻已经历许多年，当别人的七年之痒都痒得蜕皮时，阿圆那种把老婆捧在手心里，放在心坎上的感觉还是满当当的藏也藏不住地溢出来。

 

换地第二轮的时候，阿圆老婆和其中一个女同学挨着坐，我靠在女同学边上偶然间听了几耳朵。

 

阿圆老婆说话的时候，我就有种，就该是这样的性情，这两口子才登对的感觉。

 

不虚伪，坦率，不故作卖萌，不炫耀，不做作。

 

在喧闹的KTV里，看着对面阿圆一杯杯喝酒，时不时隔得人群冲这边吼一嗓子：“老婆！”她讲话语气淡然宁静的，虽然她说的事其实一点都不平静，可她神情安然。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四周一切喧噪都安静下来。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婚前一无所有，婚后磨难重重。她用一种祥和的语气微笑着娓娓叙述。

 

“他年龄小呀，一直在等他到年纪才结婚呀。”

 

“我想让他招赘的，这样他什么都不要出了，全都我们家来操办，他不肯呀……”

 

“怀孕四个月的时候， 医生告诉我得了甲状腺，必须要手术，要打掉孩子……孩子打下来，是个男孩……”

 

她脖子上戴着一条项链，遮挡着一道不是太明显的手术疤痕。

 

“做完手术后，医生告诉我不能怀孕……后来我又怀了，我偷偷瞒着，我想把孩子生下来。后来还是被发现了，医生不允许，建议我还是拿掉孩子，婆婆打电话给我妈，让我妈劝我。我妈说让我自己拿主意……”

 

阿圆有个可爱的女儿，这是我们一早就知道的。

 

她拿出手机，翻出女儿的照片：“怀孕的时候瘦得不像话，后来我顺产生下孩子……生完身体就不太好了，用了激素。啊，第一个月一下子就胖了三十斤呢……”

 

阿圆喝高了，屁颠屁颠地捧着果脯托盘过来，对着一圈女同学鞠躬，请人吃糖，不要还不行。

 

一圈轮下来，跑到自己老婆跟前，像个孩子似的撒娇。

 

她细声细语地说：“少喝点吧。”

他傻笑。

 

我忽然就想起刘询和许平君流芳千年的那段故剑情深。

 

今生今世，你若不离，我定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