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译于2009年春

15、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品与塔罗的对比

Triumpho Di Fortuna由梵蒂所作，这是一本占卜书，出版于1527年的威尼斯。这本书描写了一个占卜方法。首先求问人从书中找出一个和自己相关的问题，然后这个问题会引入书后的一个特定的轮子，轮子上共有21个分区。接着再掷出两颗骰子来找出轮子上的答案。因为两颗骰子一共可以掷出21种可能性，所以正好对应了轮子上的21个分区。

塔罗大牌有21张，显示了塔罗占卜与骰子占卜的联系。同时也可以认为梵蒂的书影响到了Marcolino在1540年于威尼斯出版的Le Sorti一书。Le Sorti是一本关于纸牌占卜的书，不过书中只提到了数字牌和宫廷牌，并没有提到塔罗大牌。因此，也许我们有希望能够找出一些塔罗大牌和Le Sorti中21分区轮子的关系，但是轮子上并没有和大牌有关的图案。

在书中轮子的上方和下方，有一些图像，不过都是一些和占星有关的图像，和塔罗大牌的图像无关，只有在书的标题页这里的一幅图可以找出和塔罗大牌的关联。

这副图中，一名体格健壮的裸体男子手持一个骰子，还有一个跪着的占星师手持一个仪表式的东西，这是一个占星的测量工具。那名体格健壮的男子应该式Hermes，运动之神，同时也是占卜之神。那名占星师身穿文艺复兴时期的服饰，被认为是作者梵蒂本人，此人代表我们可以在这本书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占卜方式。

在裸男和占星师的前方，我们看到一条河流，河的对面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宏伟的城邦，而城邦的入口则是钟塔下的门，钟塔上的钟一共有24个刻度，说明这座城邦是超越时间的，代表永恒。在河流中有一艘小船，船上有几个人，还有几个人正踏着阶梯走进大门，阶梯一共有七阶，象征七颗行星。在神秘主义思想中，灵魂就是沿着七颗行星上攀抵达永恒的天堂，那么这里亦同。

这座城邦很明显是代表着天堂。著名的意大利文艺复兴诗人Dante（但丁1265-1321）在《神曲》中同样也将天堂描绘为一座宏伟的城邦，和其他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一样，但丁的意象也是受到圣经中描述新耶路撒冷城的影响。但是但丁所传达的寓意还有着更深的一层，和大多数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一样，它除了有表面的意义之外还有一层更深的寓意，圣经中有说，在新耶路撒冷城里的统治者是基督，没有死亡，正义永存，万物祥和。由于新耶路撒冷是一个超越时间和死亡的永恒，所以这也是神秘学的最终目标。梵蒂作品中的河流能够被解释为生命的历程，神秘主义人士希望可以地道这座永恒的城邦。手持骰子的裸体男子和占星师就在那里通过占卜指引着大家。这里所暗示的是，占卜并非仅仅是简单的预言未来，而是一种获得信息、知晓如何做决定的方式，这种方式指引着人们获得最佳的命运——抵达永恒之城。

在这张图的上半部分，我们看到和下半部分所不同的场景，这两个场景之间有一长条的云，好似一座墙一般将图中的场景分割成两半，这代表上半部分的世界对下半部分人的生命世界的支配法则。在上半部分，我们看到一个巨人背着一个球体，环绕在球体中间的是一条带子，上面画有黄道符号。在球体中间贯穿着一个摇杆，摇杆左边的手柄被一位天使持着，这位天使代表Bona Fortuna，意为好运，她顺时针转动摇杆；在摇杆的右边是一个魔鬼，代表Mala Fortuna，意为坏运，他逆时针摇动摇杆。这球体自然就是命运之轮了，代表一个人命运的好坏。

在命运之轮球体的上方坐着的是教皇，代表世俗的大师。在文艺复兴时期关于命运之轮的图像普遍都描绘了一系列代表等级和阶级的帽子皇冠由轮子上升，而其中一顶头冠是三重结构，这是教皇的，教皇的三重头冠一般都在命轮的最顶部。这和塔罗中的教皇一样，塔罗牌里越是后面的牌越是大，教皇排在皇帝、皇后、女祭司的后面，代表教皇要比他们的级别都要高。那么在梵蒂的这副图中，他只在球顶位置画了教皇，教皇两边有两名女子，女子的头旁分别有着她们拉丁文的名字，左边一位手指上方的是美德，右边一位手指向下的为欲，代表邪恶。而中间教皇的命运便是取决于他对两人的选择，这个理念也和塔罗中的一样，塔罗中的教皇虽为世俗老大，但他后面则是代表选择的恋人。梵蒂要表达的思想是，如果一个人屈服于懒惰、自私、奢华无度，那么他将受制于魔鬼；如果一个人自律、善良，那么他将受制于天使，伴随好运。梵蒂同样也指出，占卜能够帮助一个人作出正确的选择，那么接下去就让我们看看这副图与塔罗相关的一些细节。

塔罗的魔术师是一位占星家，也就是图中的裸体男子或占星师老人——尤其是手持骰子的裸男，因为在马赛塔罗的魔术师牌图里，我们亦可以发现桌上的骰子。并不是所有马赛版本的魔术师图中都有骰子，但骰子却是以各种形式出现的。在已知最古老的意大利塔罗牌里的魔术师图中，也有两颗骰子。在下图中的是最早版本的魔术师，年份是1500年左右，现在在布达佩斯的博物馆里。这是木刻牌，这张魔术师证明了他桌上的骰子并不是后来的塔罗所加上去的，而是作为魔术师的道具自十五世纪以来就存在的。

由于骰子是作为赌博的工具，所以魔术师也可被视为赌徒和骗徒，但是骰子在文艺复兴时期亦作为一种占卜工具，也许在这种情况下，魔术师便和梵蒂画中的裸男一样，是对我们命运提供建议帮助的人。魔术师是塔罗大牌的首张，他给我们引荐的是一个大牌队列，这点又跟梵蒂画中裸男的作用一样。

而梵蒂画中的天堂城能够和塔罗中的世界牌关联。在早期的意大利塔罗中，世界牌最普遍的图像便是透过一个圆形入口所看到的一个城市，这个入口由天使持着，可以见下图。这张牌目前在纽约博物馆。

梵蒂画中的那条河流是通向天堂之门的道路，这又可以跟塔罗的一些大牌联系起来，这些牌主要是结构中第三部分导入世界牌的那几张牌。钟塔可以和塔对应，塔恰恰是第三结构的首张牌，而中塔则是进入城邦的入口。七级台阶可以和星星牌对应，因为星星里以有七阶星体。在钟塔的那口钟里，我们没有看到时针，取而代之的是太阳，这代表时间，对应塔罗中的太阳和月亮，太阳和月亮是入夜交替的象征，最最基本的时间象征物。无论在梵蒂画中还是塔罗牌里，那个天堂之城都是在时间的后面，代表有限时间的超越。

在梵蒂画中的上方是命运之轮，这与哪张塔罗牌对应再明显不过了，在马赛塔罗里，命运之轮图像里的轮子上画着三只猴子，向上爬的猴子代表过去，轮子顶上头戴皇冠的猴子代表现在，而头朝下往下沉的猴子代表未来。塔罗的命轮牌有说教的寓意：无论命运给过你什么，最后她都会将之带走。

前面我们已经提到塔罗里的教皇是世俗四位统治者中的老大，可以和梵蒂图中坐于球体上方的教皇对应。做在球上的教皇两边是代表美德和欲望的女子，他必须在两者之间作出选择，而在马赛塔罗中，恋人牌同样也描绘了一名男子需要在两位女子间作出选择，两名女子同样代表美德与欲望，牌图里所代表的是一种精神上的选择，这与梵蒂画中的寓意有着极强的对应。此外，这种寓意也反映了新柏拉图主义的观点。

塔罗恋人牌的最老版本的图像里有一男和一女以及上方蒙着眼睛丘比特。这张牌是基于文艺复兴时期的订婚肖像画，代表婚约与结婚。在马赛塔罗中，除了一男一女和丘比特之外，还加入了另一个女人，来看Jean Noblet塔罗（马赛塔罗牌最早的版本之一），该副塔罗的恋人牌里一个女人头上带着花朵，代表欲望，另一个女人头戴桂冠，代表美德。这两个女人似乎在争抢这中间的男子。那名戴花的女子，其花朵与欲望的联系是比较明显的，但是桂冠象征美德、代表胜利则需要解释一下。

在中世纪新柏拉图主义的思想理念里，“爱”是一种力量，是一种能够将人带往精神上的最高境界。在这种思想中，“爱”这种力量需要有“选择（有意识的选择）”来指引（或者说“选择决定命运”），而“选择决定命运”这个思想又有其根源——毕达格拉斯的哲学理论——这也是新柏拉图主义者们想要重振的思想。在毕达格拉斯的教学中提到：我们注定要在无尽的轮回中承受痛苦与死亡，直到哪一天我们能够通过实践美德来净化自己的灵魂，这样我们才能意识到自己真实的本性。毕达格拉斯认为正是欲望的本性才使我们束缚于无止尽的轮回。而如果一个人要挣脱这种轮回的命运，那么他就必须在有意识的状态下去作出选择，而且只有当他选择一条相比之下更艰难、更坎坷的道路，他才能挣脱那个轮回。那么为了用图像来呈现这个“选择”，毕达格拉斯用了希腊字母的upsilon（γ，类似英文字母的Y）来作为命运分叉道路的符号。

毕达格拉斯的这堂课在古时广受关注，我们可以在中世纪的基督教写作中发现，在文艺复兴时期也广为流行，甚至连莎士比亚大作哈姆雷特里也能看到其影子。如图，这副图就是毕达格拉斯的课程思想呈现，画者是Geoffroy Tory于1529年。在图中，我们能够看到左右两边向上延生的分岔路的景象与特点：左边的路平坦易走，路上甚至还有台阶，这些台阶使得攀爬者不用花费多少力气就能顺利攀登上去，而且在左边道路的顶上有一个平台，一幅盛宴的景象，象征欲望的满足。再来看左边道路的那个人，他即将达到了顶端，再来看看那位已经到达左方顶上的人，他头朝下的坠入火焰深处。然后来看一下右方那条道路，同样也是一个人正在费力的攀爬，但是路面荆棘丛生，攀起来异常艰难，此外在这条道路的右边有三道难关，分别由豹子、狮子、和狼作为象征物，走在这条路上的那人追求的是美德，他正提升与净化着自己的灵魂，右边的这条路是美德之路，顶上的人头戴象征胜利的桂冠坐于一张椅子上，这就表明右边的这条美德之路是通向灵魂胜利之路。

那么再回头来看塔罗的恋人牌，一名年轻男子正处于毕达格拉斯授课中的“Y”字形分岔路口，他必须在两条路中选择一条来走，但是与Y形图的呈现方式不同的是：塔罗牌的恋人是以两名女子来作为岔路的象征符号，但是男子作出选择后的情况是一样的——选择象征欲望的女子到最后将忍受痛苦；选择象征美德的女子最终将实现灵魂的胜利。

16、神秘主义之路

在这一个章节里，主要说了柏拉图哲学经由历史上各大学者与各类神秘主义学派的整合从而融合成为新柏拉图主义派哲学，而塔罗要表达的就是这些神秘主义哲学的思想。尤其是塔罗大牌中的寓意构成了一组表达通往永恒不朽与启迪之路的灵魂之旅。这些寓意通过三个组、每组七张牌的方式所表达。从符号象征的角度上说，数字7与新柏拉图主义哲学思想中的七大星体思想对应，象征了七级阶梯，灵魂则经由这些阶梯上升到天堂与灵魂领域。这里要注意的是，塔罗结构中的七用到了数字7的象征寓意但并没将其象征意义对应到单独的每一张牌。七张牌被平均地分布于三个大组使得这七重阶梯分别地运用于三个部分，每一个部分分别对应柏拉图的三重灵魂理论——欲望灵魂、激情灵魂与理智灵魂。

以上所有的讨论都告诉我们，塔罗同样也用到了Triumph凯旋仪式中的游行队列，其队列的安排法则是灵魂胜利的象征。塔罗是文艺复兴时期诸多艺术作品中的一种，使用相同的象征手法来表达神秘学的故事。塔罗的结构与Triumph呈现的不同，但是塔罗是另一个表达类似信息的Triumph，其中所用到的象征符号也有相同之处。

这些讨论都使我们对塔罗大牌的结构以及内涵有个大体的了解。塔罗中所包含的哲学有其古老的神秘主义根源，而塔罗则是以图像和符号为载体、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艺术的语言来呈现这种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