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明儒吕坤《呻吟语》卷四“外篇·品藻”选录
(2013-01-09 10:4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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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呻吟语》卷四“外篇·品藻”
独处看不破，忽处看不破，劳倦时看不破，急遽仓卒时看不破，惊忧骤感时看不破，重大独当时看不破，吾必以为圣人。（《吕坤全集》中，第788页）
圣人做出来都是德性，贤人做出来都是气质，众人做出来都是习俗，小人做出来都是私欲。（同上）
汉儒杂道，宋儒隘道。宋儒自有宋儒局面，学者若入道，且休著宋儒横其胸中，只读《六经》《四书》而体玩之，久之胸次自是不同。若看宋儒，先看濂溪、明道。（同上）
为小人所荐者，辱也；为君子所弃者，耻也。（上书，第789页）
富于道德者不矜事功，犹矜事功，道德不足也。富于心得者不矜闻见，犹矜闻见，心得不足也。文艺自多，浮薄之心也；富贵自雄，卑陋之见也。此二人者，皆可怜也。而雄富贵者，更不数于丈夫行，彼其冬烘盛大之态，皆君子之所欲呕者也，而彼且志骄意得，可鄙孰甚焉？（同上）
士君子在尘世中摆脱得开，不为所束缚；摆脱得净，不为所污蠛。此之谓天挺人豪。（同上）
藏名远利，夙夜汲汲乎实行者，圣人也。为名修，为利劝，夙夜汲汲乎实行者，贤人也。不占名标，不辱利孔，气昏志惰，荒德废业者，众人也。炫虚名，渔实利，而内存狡狯之心，阴为鸟兽之行者，盗贼也。（同上）
圈子里干实事，贤者可能。圈子外干大事，非豪杰不能。或曰：圈子外可干乎？曰：世俗所谓圈子外，乃圣贤所谓性分内也。人守一官，官求一称，内外皆若人焉，天下可庶几矣，所谓圈子内干实事者也。心切忧世，志在匡时，苟利天下，文法所不能拘；苟计成功，形迹所不必避，则圈子外干大事者也。识高千古，虑周六合，挽末世之颓风，还先王之雅道，使海内复尝秦、汉以前之滋味，则又圈子以上人矣。世有斯人乎？吾将与之共流涕矣。乃若径径狃众见，惴惴循弊规，威仪文辞灿然可观，勤慎谦默，居然寡过，是人也，但可为高官耳，世道奚赖焉？（上书，第789---790页）
古今士率有三品：上士不好名，中士好名，下士不知好名。（上书，第790页）上士重道德，中士重功名，下士重辞章，斗筲之人重富贵。（同上）
人流品格以君子小人定之大率有九等：有君子中君子，才全德备，无往不宜者也。有君子，优于德而短于才者也。有善人，恂雅温朴仅足自守，识见虽正而不能自决，躬行虽力而不能自保。有众人，才德识见俱不足取，与世浮沉，趋利避害，碌碌凡俗中无自表异。有小人，偏气邪心，惟己私是殖，苟得所欲，亦不害物。有小人中小人，贪残阴狠，恣意所极，而才足以济之，敛怨怙终，无所顾忌。外有似小人之君子，高峻奇绝，不就俗检，然规模弘远，小疵常显不足以病之。有似君子之小人，老诈浓文，善藏巧借，为天下之大恶，占天下之大名，事幸不败，当时后世皆为所欺，而竟不知者。有君子小人之间，行亦近正而偏，语亦近道而杂，学圆通便近于俗，尚古朴则入于腐，宽便姑息，严便猛惊，是人也，有君子之心，有小人之过者也，每至害道，学者戒之。（上书，第790----791页）
有俗检，有礼检，有通达，有放达。君子通达于礼检之中，骚士放达于俗检之外。世之无识者专以小节细行定人品，大可笑也。（上书，第791页）
上才为而不为，中才只见有为，下才一无所为。（同上）
气节信不过人，有出一时之感慨，则小人能为君子之事。有出于一念之剽窃，则小人能盗君子之名。亦有初念甚力，久而屈其雅操；当危能奋，安而丧其平生者。此皆不自涵养中来。若圣贤学问，至死更无破绽。（上书，第791-----792页）
无根本底气节，如酒汉殴人，醉时勇，醒时索然无分毫气力。无学问底识见，如庖人炀龟，面前明，背后左右无一些照顾。而无知者赏其一时，惑其一偏，每击节叹服，信以终身。吁！难言也。（上书，第792页）
党锢诸君只是褊浅无度量，身当浊世，自处清流，譬之泾渭，不言自别。正当道海滨而处，以待天下之清也。却乃名检自负，气节相高，志满意得，卑视一世而践踏之，讥谤权势而狗彘之，使人畏忌，奉承愈炽愈骄。积津要之怒，溃权势之毒，一朝而成载胥之凶，其死不足惜也。《诗》称“明哲保身”，孔称“默足有容”，“免于刑戮”，岂贵货清市直，甘鼎镬如饴哉？申、陈二子得之郭林宗几矣，“顾”、“厨”、“俊”、“及”，吾道中之罪人也，仅愈于卑污耳。若张俭则又李膺、范滂之罪人，可诛也夫。（同上）
问：严子陵何如？曰：富贵利达之世不可无此种高人。但朋友不得加于君臣之上，五臣与舜同僚友，今日比肩，明日北面而臣之，何害其为圣人？若有用世之才，抱忧世之志，明时之所讲求，正欲大行竟施以康天下，孰君孰臣正不必尔。如欲远引高蹈，何处不可藏身？便不见光武也得，既见矣，犹友视帝而加足其腹焉，恐道理不当如是。若光武者则大矣。（同上）
蕴藉之士深沉，负荷之士弘重，斡旋之士圆通，康济之士精敏。反是，皆凡才也，即聪明辩博无补焉。（上书，第793页）
君子之交怕激，小人之交怕合。斯二者，祸人之国，其罪均也。（同上）
圣人把得定理，把不得定势。是非，理也；成败，势也。其势不可为而犹为之者，惟其理而已。知此，则三仁可与五臣比事功，孔子可与尧、舜较政治。（同上）
世之颓波，明知其当变，狃于众皆为之而不敢动；事之义举，明知其当为，狃于众皆不为而不敢动：是亦众人而已。提抱之儿得一果饼未敢辄食，母尝之而后入口，彼不知其可食与否也。既知之矣，犹以众人为行止，可愧也夫。惟英雄豪杰不徇习以居非，能违俗而任道，夫是之谓独复。呜呼！此庸人智巧之士所谓生事而好异者也。（同上）
士气不可无，傲气不可有。士气者，明于人己之分，守正而不诡随。傲气者，昧于上下之等，好高而不素位。自处者每以傲气为士气，观人者每以士气为傲人。悲夫！故惟有士气者能谦己下人，彼傲人者昏夜乞哀或不可知矣。（上书，第794页）
贤人君子，那一种人里没有？鄙夫小人，那一种人里没有？世俗都在那爵位上定人品，把那邪正却作第二著看。今有仆干丐之人，特地做忠孝节义之事，为天地间立大纲常，我当北面师事之，环视达官贵人，似俯首居其下矣。论到此，那富贵利达与忠考节义比来岂直太山鸿毛哉？然则匹夫匹妇未可轻，而下士寒儒其自视亦不可渺然小也。故论势分，虽抱关之吏亦有所下以伸其尊；论性分，则尧舜与途人可揖让于一堂。论心谈道，孰贵孰贱？孰尊孰卑？故天地间惟道贵，天地间人惟得道者贵。（同上）
山林处士常养一个傲慢轻人之象，常积一腹痛愤不平之气，此是大病痛。（同上）
正直者必不忠厚，忠厚者必不正直。正直人植纲常，扶世道；忠厚人养和平，培根本。然而激天下之祸者，正直之人；养天下之祸者，忠厚之过也。此四字兼而有之，惟时中之圣。（上书，第795页）
露才是士君子大病痛，尤莫甚于饰才。露者不藏其所有也，饰者虚剽其所无也。（同上）
士有三不顾：行道济时人顾不得爱身，富贵利达人顾不得爱德，全身远害人顾不得爱天下。（同上）
不欲为小人，不能为君子，毕竟作甚么人？曰：众人。既众人，当与众人伍矣。而列其身名于士大夫之林，可乎？故众人而有士大夫之行者荣，士大夫而为众人之行者辱。（同上）
天之生人，虽下愚亦有一窍之明。听其自为用而极致之，亦有可观，而不可谓之才。所谓才者，能为人用，可圆可方，能阴能阳，而不以己用者也。以己用皆偏才也。（同上）
心平气和而有强毅不可夺之力，秉公持正而有圆通不可拘之权，可以语人品矣。（上书，第796页）
无识之士有三耻：耻贫，耻贱，耻老。或曰：君子独无耻与？曰：有耻。亲在而贫，耻。用贤之世而贱，耻。年老而德业无闻，耻。（同上）
初开口便是煞尾语，初下手便是尽头著，此人大无含蓄，大不济事，学者戒之。（同上）
一个俗念头，一双俗眼目，一口俗话说，任你聪明才高，可惜错活了一生。（同上）
或问：君子小人，辩之最难。曰：君子而近小人之迹，小人而为君子之态，此诚难辩。若其大都，则如皂白不可掩也。君子容貌敦大老成，小人容貌浮薄琐屑。君子平易，小人晓蹊。君子诚实，小人奸诈。君子多让，小人多争。君子少文，小人多态。君子之心正直光明，小人之心邪曲微暖。君子之言雅淡质直，惟以达意；小人之言鲜浓柔泽，务于可人。君子与人亲而不呢，直谅而不养其过；小人与人狎而致情，谀悦而多济具非。君子处事可以盟天质日，虽骨肉而不阿；小人处事低昂世态人情，虽昧理而不顾。君子临义，慷概当前，惟视天下国家人物之利病，其祸福毁誉了不关心；小人临义则观望顾忌，先虑爵禄身家妻子之便否，视社稷苍生漫不属己。君子事上礼不敢不恭，难使枉道；小人事上身不知为我，侧意随人。君子御下防其邪而体其必至之情，小人御下遂吾欲而忘彼同然之愿。君子自奉节俭恬雅，小人自奉汰侈弥文。君子谈爱士，乐道人之善；小人嫉贤妒能，乐道人之非。如此类者，色色顿殊。孔子曰“患不知人”，吾以为终日相与，其类可分，虽善矜持，自有不可掩者在也。（上书，第796----797页）
平生无一人称誉，其人可知矣。平生无一人诋毁，其人亦可知矣。大如天，圣如孔子，未尝尽可人意。是人也，无分君子小人皆感激之，是在天与圣人上，贤邪，不肖邪？我不可知矣。（上书，第799页）
寻行数墨是头巾见识，慎步矜趋是钗裙见识，大刀阔斧是丈夫见识，能方能圆、能大能小是圣人见识。（同上）
太和中发出，金石可穿，何况民物，有不孚格者乎？（同上）
自古圣贤孜孜汲汲，惕励忧勤，只是以济世安民为己任，以检身约己为先图，自有知以至于盖棺，尚有未毕之性分，不了之心缘。不惟孔、孟，虽佛、老、墨翟、申、韩皆有一种毙而后已念头，是以生不为世间赘疣之物，死不为幽冥浮荡之鬼。乃西晋王衍辈一出，以身为懒散之物，百不经心，放荡于礼法之外，一无所忌。以浮谈玄语为得圣之清，以理废教为得道之本，以浪游于山水之间为高人，以衔杯于槽麴之林为达士。人废职业，家尚虚无，不止亡晋，又开天下后世登临题咏之祸，长惰慢放肆之风，以至于今。追原乱本，盖开衅于庄、列，而基恶于巢、由，有世道之责者，宜知所戒矣。（同上）
无心者公，无我者明。当局之君子不如旁观之众人者，有心、有我之故也。（上书，第800页）
乐要知内外。圣贤之乐在乐，故顺逆穷通随处皆泰。众人之乐在物，故山溪花鸟遇境才生。（同上）
可恨读底是古人书，作底是俗人事。（同上）
能用天下而不能用其身，君子惜之。善用其身者，善用天下者也。（同上）
越是聪明人越教诲不得。（同上）
盗莫大于瞒心昧己，而窃劫次之。（上书，第801页）
明道受用处，阴得之佛、老；康节受用处，阴得之庄、列。然作用自是吾儒，盖能奴仆四氏而不为其所用者。此语人不敢道，深于佛、老、庄、列者自默识得。（同上）
乡原是似不是伪，孟子也只定他个“似”字。今人却把“似”字作“伪”字看，不惟欠确，且末灭了他罪。（同上）
不当事不知自家不济，才随遇长，识以穷精。坐谈先生，只好说理耳。（同上）
而今士大夫聚首时，只问我辈奔奔忙忙、熬熬煎煎，是为天下国家、欲济世安民乎？是为身家妻子、欲位高金多乎？世之治乱，民之死生，国之安危，只于这两个念头定了。嗟夫！吾辈日多而世益苦，吾辈日贵而民日穷，世何贵于有吾辈哉！（同上）
评品古人，必须胸中有段道理，如权平衡直，然后能称轻重。若执偏见曲说，昧于时不知其势，责其病不察其心，未尝身处其地，未尝心筹其事，而曰某非也，某过也，是瞽指星、聋议乐，大可笑也，君子耻之。（上书，第802页）
面色不浮，眼光不乱，便知胸中静定，非久养不能。《礼》曰：“俨若思，安定辞。”善形容有道气象矣。（同上）
于天理汲汲者，于人欲必淡。于私事耽耽者，于公务必踀。于虚文烨烨者，于本实必薄。（同上）
圣贤把持得义字最干净，无分毫利字干扰。众人才有义举，便不免有个利字来扰乱。利字不得，便做义字不成。（同上）
道自孔、孟以后，无人识三代以上面目，汉儒无见于精，宋儒无见于大。（同上）
有忧世之实心，泫然欲泪；有济世之实才，施处辄宜。斯人也，我愿为曳屦执鞭。若聚谈纸上微言，不关国家治忽，争走尘中众辙，不知黎庶死生，即品格有清浊，均于宇宙无补也。（上书，第803页）
任有七难：繁任要提纲挈领，宜综核之才。重任要审谋独断，宜镇静之才。急任要观变会通，宜明敏之才。密任要藏机相可，宜周慎之才。独任要担当执持，宜刚毅之才。兼任要任贤取善，宜博大之才。疑任要内明外朗，宜驾驭之才。天之生人，各有偏长，国家之用人，备用群长。然而投之所向辄不济事者，所用非所长，所长非所用也。（同上）
操进退用舍之权者要知大体，若专以小知观人，则卓荦奇伟之士都在所遣。何者？敦大节者不为细谨，有远略者或无小才，肩巨任者或无捷识。而聪明材辩敏给圆通之士、节文习熟闻见广浃之人，类不能裨缓急之用。嗟夫！难言之矣。士之遇不遇，顾上之所爱憎也。（同上）
居官念头有三用：念念用之君民，则为吉士；念念用之套数，则为俗吏；念念用之身家，则为贼臣。（同上）
小廉曲谨之士，循途守辙之人，当太平时使治一方、理一事，仅能奉职。若定难决疑，应辛蹈险，宁用破绽人，不用寻常人。虽豪悍之魁，任侠之雄，驾御有方，更足以建奇功、成大务。噫！难与曲局者道。（同上）
圣人悲时悯俗，贤人痛世疾俗，众人混世逐俗，小人败常乱俗。呜呼！小人坏之，众人从之，独悯虽疾，竟无益矣。故明王在上则移风易俗。（上书，第804页）
今之国语乡评，皆绳人以细行，细行一亏，若不可容于清议。至于大节都脱略废坠，浑不说起。道之不明亦至此乎？可叹也已。（同上）
自中庸之道不明，而人之相病无终已。狷介之人病和易者为熟软，和易之人病狷介者为乖戾。率真之人病慎密者为深险，慎密之人病率真者为粗竦。精明之人病浑厚者为含糊，浑厚之人病精明者为苛刻。使质于孔子，吾知其必有公案矣。孔子者，合千圣于一身，萃万善于一心，随事而时出之，因人而通变之，圆神不滞，化裁无端，其所自为不可以教人者也。何也？难以言传也。见人之为不以备责也，何也？难以远化也。（上书，第805页）
孔门心传惟有颜子一人，曾子便属第二等。（同上）
透彻天地万物之情，然后可与言性。（上书，第806页）
谈治道，数千年来只有个唐、虞、禹、汤、文、武，作用自是不侔。衰周而后直到于今，高之者为小康，卑之者为庸陋。唐、虞时光景，百姓梦也梦不著。创业垂统之君臣，必有二帝五臣之学术而后可。若将后世眼界立一规模，如何是好？（同上）
一切人为恶犹可言也，惟读书人不可为恶。读书人为恶，更无教化之人矣。一切人犹法犹可言也，做官人不可犯法，做官人犯法，更无禁治之人矣。（上书，第807页）
君子当事则小人则为君子，至此不为君子，真小人也。小人当事则中人皆为小人，至此不为小人，真君子也。（同上）
小人亦有好事，恶其人则并疵其事；君子亦有过差，好其人则并饰其非：皆偏也。（同上）
无欲底有，无私底难。二氏能无情欲而不能无私。无私无欲，正三教之所分也。此中最要留心理会，非狃于闻见章句之所能悟也。（同上）
论造道之等级，士不能越贤而圣，越圣而天。论为学之志向，不分士圣贤便要希天。（同上）
颜渊透彻，曾子敦朴，子思缜细，孟子豪爽。（同上）
明道在朱、陆之间。（上书，第808页）明道不等济尘埃，多了看释、老。伊川终是拘泥，少了看庄、列。（同上）
巢、由、披、卷、佛、老、庄、列，只是认得我字真，将天地万物只是成就我。尧、舜、禹、汤、文、武、孔、孟，只是认得人字真，将此身心性命只是为天下国家。（同上）
闻毁不可遽信，要看毁人者与毁于人者之人品。毁人者贤，则所毁者损；毁人者不肖，则所毁者重。考察之年，闻一毁言如获拱璧，不暇计所从来，枉人多矣。（同上）
士君子高谈阔论，语细探玄，皆非实际，紧要在适用济事。故今之称拙钝者曰不中用，称昏庸者曰不济事。此虽谚语口头，余尝愧之。同志者盍亦是务乎？（同上）
不做讨便宜底学问，便是真儒。（同上）
千万人吾往，赫杀老子，老子是保身学问。（上书，第809页）
读书要看三代以上对勿是甚学识、甚气度、甚作用。汉之粗浅便著世俗，宋之局促便落迂腐，如何见三代以前景象？（同上）
名实如形影，无实之名，造物所忌，而矫伪者贫之，暗修者避之。（同上）
汉以来儒者一件大病痛，只是是古非今。今人见识、作为不如古人，此其大都。至于风会所宜，势极所变，礼义所起，自有今人精于古人处。二帝者，夏之古也；夏者，殷之古也；殷者，周之古也。其实制度文为，三代不相祖述，而达者皆以为是。宋儒泥古，更不考古昔真伪、今世是非。只如祭祀一节，古人席地，不便于饮食，故尚
儒者惟有建业立功是难事，自古儒者成名多是讲学著述。人未尝尽试所言，恐试后，纵不邪气，其实成个事功，不狼狈以败者，定不多人。（同上）
而今讲学多不为明道，只为争胜，字面词语间拿住一点半点错，便要连篇累牍辨个足。这是甚么心肠？讲甚学问？（同上）
得人不敢不然之情易，得人自然之情难。秦、汉而后皆得人不敢不然之情者也。（同上）
众人但于义中寻个利字，再没于利中寻个义字。（同上）
性分、名分不是两项，尽性分底不傲名分。召之见，不肯见之；召之役，往执役之事。今之讲学者，陵犯名分而自谓高洁，孔子乘田委吏何尝不折腰屈膝于大夫之庭乎？噫！道之不明久矣。（上书，第810----811页）
隐逸之士只优于贪荣恋势人，毕竟在行道济时者之下。君子重之，所以羞富贵利达之流也。若高自标榜，尘视朝绅而自谓清流，傲然独得，则圣世之罪人也。夫不仕无义，宇宙内皆儒者事，奈之何洁身娱己弃天下理乱于不闻，而又非笑尧、舜、稷、契之俦哉？使天下而皆我也，我且不得有其身，况有此乐乎？予无用世具，行将老桑麻间，故敢云。（上书，第811页）
古之论贤不肖，不曰幽明则曰枉直，则知光明洞达者为贤，隐伏深险者为不肖。真率爽快者为贤，斡旋转折者为不肖。故贤者如白日青天，一见即知其心事。不肖者如深谷晦夜，穷年莫测其浅深。贤者如疾矢急弦，更无一些回护。枉者如曲钩盘绳，不知多少机关。故虑廷曰“黜涉幽明”，孔子曰“举直错枉”。观人者之用明，舍是无所取矣。（同上）
大凡与人情不近，即行能卓越，道之贼也。圣人之道，人情而已。（上书，第812页）
雅士无奇名，幽人绝隐慝。（上书，第8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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