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琉斯为什么出战或不出战（上）

小李于2009年9月6日星期日

最近，应朋友的邀请，一起齐读《荷马史诗》。他们都很用功，读得很快，《伊利亚特》已经读完了，正在进行《奥德赛》。而我进展得很慢，《伊利亚特》都还有大约100页没有看完，甚是惭愧。

上周，我们交流读书体会的时候，我深知自己只有半桶水，所以就申请第一个发言。我发言的内容大意是，我很羡慕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单纯的关系，喜怒哀乐随意表达，无论面对权贵或者草民，都可以直抒胸臆，哪怕激昂陈词，恶语相向。并且，他们大多出自公心，为了维护个人尊严或社会正义。如此这般胡乱地说了一通之后，便静静地听他们的发言。

交流之后，我便继续读那剩下的100多页。当我读到阿基琉斯得知自己的好朋友帕特洛克洛斯被赫克托耳杀死，悲痛之余决定出战为朋友报仇雪恨时，便豁然开朗地联想到了最初阿基琉斯跟母亲的对话（电影《特洛伊》的台词），说明了他为什么愿意出战特洛伊；又联想到了阿基琉斯与阿伽门农结怨，甚至生气说要立即退出战争返回故乡。最初，阿基琉斯愿意出战，中途阿基琉斯便决定退出战斗，最后又毅然决然地投入战斗，大概这都不是没缘由的。

在我看来，阿基琉斯的出战和不出战是一件颇具玩味的事情了。今天，在《南方周末》上看到《苏格拉底为什么审判雅典民主》，觉得颇有些意思。于是，就仿照这样的句式，也作文一篇，算是消遣。其中内容大多是网上搜集而来，按照自己的主题思路排列顺序增删整理，其实并非原创，因翻译版本不同而造成的用字不同也不作订正，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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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青史留名要么碌碌无为，阿基琉斯选择为荣誉而战

阿基琉斯是希腊神话中远征特洛伊的希腊人中最勇武的英雄，是海洋女神忒提斯和密尔弥冬人的王佩琉斯（凡人）之子，是参加特洛伊战争的惟一一个半人半神。他与希腊联军统帅阿伽门农的争吵、和解以及战胜特洛伊主将赫克托尔的功绩，是荷马史诗《伊利亚特》的主要内容。

在阿基琉斯出生时，母亲想使他永生，白天用神酒给他擦身，夜间把他放在火中锻烧。一天偶然为佩琉斯所见，将他从火中抢出。忒提斯从此离丈夫而去。

还有另外一种传说，母亲曾捏住儿子的脚踵，把他浸入斯提克斯冥河水中，使他周身刀枪不入。脚踵没有沾到冥河水，成了他身上唯一致命的弱点。佩琉斯把儿子交马人基隆教养，基隆教他狩猎和医术,另一位老师福尼克斯教他练功和演说。他6岁就曾杀死野猪和猛狮，追赶迅跑的鹿。

关于阿基琉斯为什么要代表阿开奥斯人出战特洛伊，《伊利亚特》并没有叙说得很详细。电影《特洛伊》倒是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对白，常被网友引用。

奥德修斯邀请阿基琉斯出战，阿基琉斯犹豫不决。随后，阿基琉斯来到海边，征求海洋女神母亲的意见。在美丽的大海边，母子对儿子说：

“如果你留在这，你会拥有一个和平的世界，你会找到一个美丽的女子。你会有儿子和女儿，他们又会有儿女。并且他们会爱你。当你死了，他们会记住你。但是当你的儿女死了，子孙一代又一代传下去，你的名字就会消失在世间。”

母亲又说：

“如果你去特洛伊，荣誉将属于你，他们会记下你的故事，你的胜利将会名垂千古。世界会记住你的名字。但是你去特洛伊……你就永远不能回家了。你的荣誉注定你的命运会毁灭。我也不能再看见你了。”

事实很简单，要么去特洛伊，在战争中死亡并获得无上的荣誉；要么不去特洛伊，长寿并安享天伦之乐，但是默默无闻，无所作为。

当面临两种选择，阿基琉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愉快地应邀去特洛伊远征。当然，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他杀死特洛伊王子赫克托尔以后，又立了很多战功，最后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的暗箭射中脚踵而死。

在那个时代，战争目的就是为了掠夺，被看作是一种正常的行为，“甚至是分工”（恩格斯语）。在这样的大环境得条件下，这种“战争光荣”的思想自然深入人心。也就是说，阿基琉斯决定参加战争，就像今天教师决定走上讲台，记者决定出差采访，是一件很平常的社会分工。

事实也是如此，很多荣誉都依据战场上的表现而决定分配。从文章也不难看出荷马对此的歌颂：“双方的将领都是最伟大，最最光荣的，阿基琉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赫克托耳像刚升起的太阳……”

很显然，阿基琉斯不是泛泛之辈，不是甘于碌碌无为之人。为了荣誉，为了青史留名，阿基琉斯直面死亡，坚决出战！

2

个人荣誉和尊严受到伤害，阿基琉斯对主帅恶语相向并拒绝出战

但是，阿基琉斯心中的荣誉到底是什么呢？答案是力量的强大和内心的勇敢。阿基琉斯不畏死亡，为了荣誉走上战场，是因为他把勇敢视为最高荣誉。在阿基琉斯看来，怯弱者是“人间无价值的赘物”。

这种勇敢既表现为为民族而战，也表现为为个人的尊严而战。阿基琉斯热爱着自己的民族，但如果个人的荣誉与尊严受到伤害时，维护这种荣誉和尊严就上升到第一位。

说实话，在我看来，阿基琉斯跟阿伽门农的这一段对话，是《伊利亚特》中最为精彩的一场辩论。我看重不是辩论的技巧，而是阿基琉斯竟然敢于这样跟阿伽门农辩论，甚至恶语相向；阿伽门农竟然容忍了阿基琉斯的顶撞，最后也没有能够拿他怎么样。这样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令人羡慕的。

下面是阿基琉斯当着众人的面对阿伽门农说的话：

战争进行到中途，希腊主帅阿伽门农声言要从阿喀琉斯帐下抢走他心爱的女奴。阿伽门农淡然地回答说“我要亲自到你营帐里，把给你的奖赏、美丽的布里塞伊斯（阿喀琉斯心爱的女奴）带走，让你清楚地知道，我比你强多少，也使其它人小心，不要显得和我一样，当面给我顶撞。”

听完阿伽门农的话，阿喀琉斯感到自己荣誉和尊严受到了重创，变得怒气冲冲。阿基琉斯恶狠狠地看着阿伽门农，吼道：“无耻，彻头彻尾的无耻！你贪得无厌，你利益熏心！凭着如此德性，你怎能让阿开亚战勇心甘情愿地听从你的号令，为你出海，或全力以赴地杀敌？就我而言，把我带到此地的，不是和特洛伊枪手打仗的希愿。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从未抢过我的牛马，从未在土地肥沃。人了强壮的弗西亚糟蹋过我的庄稼。可能吗？我们之间隔着广阔的地域，有投影森森的山脉，呼啸奔腾的大海。为了你的利益——真是奇耻大辱——我们跟你来到这里，好让你这狗头高兴快慰，好帮你们——你和墨奈劳斯——从特洛伊人那里争回脸面！对这一切你都满不在乎，以为理所当然。现在，你倒扬言要亲往夺走我的份子，阿开亚人的儿子们给我的酬谢——为了她，我曾拼命苦战。每当我们攻陷一座特洛伊城堡，我所得的战礼从来没有你的丰厚。苦战中，我总是承担最艰巨的任务，但在分发战礼时，你总是吞走大头，而我却只能带着那一点东西。那一点受我珍爱的所得，拖着疲软的双腿，走回海船。够了！我要返回家乡弗西亚——乘坐弯翘的海船回家，是一件好得多的美事。我不想忍声吞气，呆在这里，为你积聚财富，增添库存！”

说到这里，阿喀琉斯气愤填膺，如果不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制止，他将杀死自己的主帅阿伽门农。

从此，阿基琉斯既不出战，也不参与议事，任凭自己的同胞成批地死于特洛伊人的刀箭之下。即使阿伽门农后来登门谢罪，他也无动于衷。

在阿基琉斯看来，这些战利品都是他和战士们用生命和鲜血从战场上夺来的，自己分得很少，阿伽门农反而得到了绝大多数。如果仅仅是这样，便也罢了。当阿伽门农在自私贪婪的道路上步步进逼，伤害了阿基琉斯的自尊心时，他必然要勇敢地跳出来抗议。

显然，阿喀琉斯所争的主要不是财物和女奴，而是要让阿伽门农等人再也不敢侵害他个人的尊严与荣誉，承认他是最伟大的英雄。

有评论认为，忘我的战斗精神、温厚善良的情感和捍卫个人尊严的敏感意识作为三个顶点构成阿喀琉斯的性格三角形，其中对于荣誉的理解与追求则是这个三角形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