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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温克人像家人一般与驯鹿为伴,生活起居、狩猎劳动,都离不开看上去“四不象”的驯鹿,它长着马头、鹿角、驴身和牛蹄,毛色淡灰或纯白,体态高贵,温顺优雅,唐朝诗人李白曾赋诗:“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乾隆皇帝则大为惊叹:“我闻方蓬海中央,仙人来往骑白鹿,然疑未审今见之,驯良迥异麇麝族”。如今的小孩子会觉得驯鹿眼熟,圣诞老人从天边所至时,就是它昂着漂亮的犄角拉着雪橇奔腾而来的。驯鹿属于童话,它活蹦乱跳时就会有神奇的童话如金豆般诞生。
眼下,这些令诗人和皇帝惊讶不已的温顺的大鹿在全世界已所剩不多,中国也唯独在大兴安岭根河一带幸留着几个饲养点。相比从前的从前,大兴安岭消瘦了许多,为了对生态及动物的保护,鄂温克人结束了最后的狩猎,放下了猎枪。但驯鹿人的生活仍在继续,所有的人都有理由选择离开森林,进入城市或远走他乡,但敖鲁古雅部落受人尊重的长辈、94的玛丽亚。索一步也不想离开她的驯鹿。
一踏进根河,我们就听说了她美丽的名字,先是在一些画册里见到这位老奶奶的影像,她神色坚毅平静,紧闭着嘴唇,嘴角两旁的皱纹宛如桦树皮上的纹路,仿佛她的脸上就印刻着她相守了一生的森林,即使沉默着,也能看出她和鹿群的故事。
她或许就是根河的化身,充满了母性,慈祥温暖,柔和坚强,又具有丰富的传奇。年轻时她漂亮能干,是大兴安岭远近闻名的女猎手,与丈夫在密林里行走,打下的猎物无论多远,总是她领着驯鹿运回部落。常有人在茫茫林海中迷路,遭遇不测,玛丽亚。索会刻下“树号”——用短斧或猎刀在树干上砍下小小的印迹,举家搬迁或是远足狩猎,以此为指示,或者在大树上砍一个缺口,绑上横木杆,然后扎上柳条小圈,柳条圈会告诉人们搬家的方向,圆圈到树杆的长度预示搬家的距离。这样,无论林海多么神秘遥远,都在她的方寸之中。玛丽亚。索豪气十足,聪明过人,还是一个能生养的母亲,一口气为她的民族养下了七个孩子。鄂温克族对人丁的繁衍几近崇拜,历史上因为气候严寒、多种疾病,还有饮酒过度,使得本来人口就极少的鄂温克发展缓慢,玛丽亚。索的七个孩子个个活泼健壮,她果真就是一条生命的河。丈夫在她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就酗酒,不理家事,玛丽亚。索用丰沛的乳汁养大了孩子,她的部落人丁兴旺,鹿群生气勃勃,她的名字就是守护森林的敖鲁古雅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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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本来准备到玛丽亚。索的部落去参观,但我却犹豫再三,终究未去。在我心里,其实我已经见过她了,她的脸庞是那样熟悉,她的气息似乎就吹拂在耳边,甚至虽然没有听见过她说话,并且即便听见,我也不懂她吐出的鄂温克语,但她如森林微风、根河波涛一般的声音似乎就流淌在我的心底。作家乌热尔图为玛丽亚。索拍的一张图片不止一次吸引住我的目光:白桦林里,老人穿着长袍,扎着头巾,侧身站在一头七叉犄角的驯鹿前,她微微佝偻着身子,皱巴巴的手,抚过鹿柔细的皮毛、湿润的嘴角,鹿很喜欢地舔食着老人伸过来的苔藓,依偎在她的袍子下,那一定有着母亲的气息。这图片如诗如画,是那样的朴素自然,这位伟大的母亲恬然生活在她的鹿群之中,我们这些陌生的外来人,怎敢轻易去打扰她的平静?
其实我也很想为玛丽亚。索拍一张照片,以我的角度和理解。这些年,涌到玛丽亚。索猎民点参观游览的人络驿不绝,来自全世界,带着各式各样的目光。我想,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根河,自己的玛丽亚。索,但我们这样匆匆的来去,怎么会有乌热尔图目光里的深沉呢?
因为乌热尔图就是根河的儿子。当年,这位从小生活在大兴安岭的鄂温克青年捧着他的《琥珀色的篝火》走上了文坛,刹时让人眼前一亮啊。人们从他的小说里,认识了这个寂寞又热烈的民族。出乎意料的是,乌热尔图带给文坛的除了他的小说,还有他后来辞去京官重返故乡的惊人之举。时隔多年,当我行走在呼伦贝尔草原上,那些将天边画出蜿蜒起伏线条的山丘,那些怒放成海洋或孤零零独自开放的花儿,那些低头吃草或昂头沉思的马群,还有坦露在草原上、始终默默流淌的河,都让人忍不住心潮涌动。我不禁联想起这位鄂温克作家的返乡,或许说起来有诸多原因,但那或许又都并不重要,只有一个理由就足够了,就是这片草原这些河流这些民族啊!是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的召唤啊,是生活在山林里的祖先留在他身体里的血脉涌动啊!我这样以为,不知对不对?在根河的一个夜晚,我问乌热尔图,他用他那双鹿一般的眼神看了看我,用力点点头,说是的,是这样的。
他和玛丽亚。索有着同样的眼神。乌热尔图在回到草原以后的日子里,完成了《呼伦贝尔笔记》一系列著作和摄影,那是他数十载的文化寻根,是他作为一个鄂温克的儿子,对母亲的深情眷念和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