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留下清澈的河流

叶梅

如果说，要给后人留下什么，不由想起苏格拉底的一句话：这世界，除了阳光、空气和水，还要什么呢？是啊，生活其实可以很简单，但阳光空气和水必不可少，最需要给后人留下的应是明媚的阳光、洁净的空气，还有那些清澈的河流。

常听人说，我们小时候在河里抓鱼捞虾，那时候河里的水可是清澈见底，能数得清河里的石头。前年住在北京和平里，还听一位朋友说，咳，过去这旁边不远的西坝河水可好，我儿子在河里一泡一个夏天。这些话的后面都不约而同伴随一声长长的叹息，不言而喻的是如今那些情景再也见不到了。走南闯北，再很少见到那种可供孩子们抓鱼捞虾的小河，就在我身边的西坝河，我冬夏四季走在河边，夏天闻它刺鼻的臭，冬天看它将冰凌也染成的黑，我走而水并不走——那是一河很少流动的水。

今年去到一个要打造文化大市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百年小镇，街道两边的房屋经历了百年沧桑，脚下的青石板是几百年的茶马古道，过去的繁华选择这里，不光是因便利的交通，还因旁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河。然而如今，那默默流淌了几千年的河水已经极浅，几乎不能打湿一个孩子的脚背，一线可怜的水流被气势汹汹的白色饭盒、塑料袋等堆积的垃圾拥堵着，从古老的小桥上望下去，分不清是河还是垃圾场。

随手拿起一份报：《南方周末》2009-5-14《吉林市化工污染调查》“继2005年松花江污染事件之后，吉林市再次出现化工污染事件。”图片说明：“康乃尔工厂离松花江较近，周边还有农田”。我想起那首耳熟能详的歌：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望不尽的大豆高粱……。美丽的松花江，养育了世代相传的东北人的松花江，怎么能同时流淌着毒液呢？

在许多个山顶上，有天赐的甘泉，酿成一眼眼珍珠一般的湖，然后顺着山脉轻盈而下，变成一条条清澈的河流，人们将那些山顶的湖，常常叫做“天池”“天湖”“天泉”……，只有大自然的恩泽，才有了这些供给人类滋养的甘甜。过去人们将天池之地视为圣洁，可叹的是，如今多个“天池”周围也修造起亭台楼阁，供某些人玩乐。不久的功夫，垃圾排泄、湖水污染，流下山的河水日渐浑浊，清澈难觅。

最让人心寒的是，去到当年曾工作过的一个地方，山清水秀曾是多年来人们惯用的形容词，然而眼前那条河弯过了几道弯，几十里流淌的却全是黑水。一问原是上游开了煤矿，河水要经洗煤后才往下流。这河的两岸有上万人过活，老妈妈要到河边来洗菜，姑娘小伙要到河边来挑水，娃娃们要来嘻戏……，我不知道，这一切该如何延续？

在网上搜索关于中国河流污染情况，答案是四个字：非常严重。遗憾的是要知道具体详情，多个调查网页均被隐去，但好在中国人对此并不是没有认识，前年由国家环保总局发起了“环保风暴”整治河流污染，环保总局的官员对媒体宣布，即日起对长江、黄河、淮河、海河四大流域部分水污染严重、环境违法问题突出的6市2县5个工业园区实行“流域限批”；对流域内32家重污染企业及6家污水处理厂实行“挂牌督办”；并直指尽管高层正大力宣扬科学发展观，但一些地方政府仍不顾区域、流域环境承载能力已逼近底线，盲目追求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长，牺牲国家利益和公众健康换取极少数人的特殊利益。

环保总局透露，中国已进入水污染密集暴发阶段，七大水系五类和劣五类水质（五类水已不能和人体接触，劣五类水更是丧失基本生态功能）占26%。国家重点监控的9大湖泊中整体水质为五类和劣五类水质的就达7个。10多年来中国斥巨资治理“三河三湖”流域水污染，但治理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破坏的速度，至今这些本已改善的流域又被重新污染。传统的治理方式已不能解决积累的环境问题，环保总局希望能从这次“流域限批”开始，探索一条能将行政手段、市场力量、公众参与结合起来的流域污染防治新思路。
　　所谓限批就是环保总局停止除污染防治和循环经济类外所有建设项目的环评审批。这次限批的地区包括：长江安徽段的巢湖市和芜湖经济技术开发区；黄河流域的甘肃白银市与兰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内蒙古巴彦淖尔市、陕西渭南市、山西河津市与襄汾县；淮河流域的河南周口市；海河流域的河北邯郸经济技术开发区、山东莘县工业园区等。
　　中国环境监测总站对全国地表水水质监测结果表明，流经上述限批城市的水质多数为重度污染。如长江安徽段的巢湖全湖平均为五类；黄河支流渭河的渭南市、淮河支流沙颍河的周口市的国控断面今年前4个月的监测结果全部为劣五类。海河和淮河流域干流和支流67个断面水质抽样监测结果也全部为劣五类。
　　同时，限批流域的饮用水安全隐患也非常严重。如海河的主要支流河北子牙河水体墨绿、气味刺鼻、生物绝迹，已给沿途13个乡镇、119个村庄群众生活造成严重危害。
　　按照有关法律法规，被限批的13个市、县、工业园区应该在三个月内进行包括下列内容的整改：拆除流域内一、二级饮用水源保护区范围内的排污口；立即启动污水处理厂及其配套管网建设；辖区内所有未经环评审批擅自开工建设、未经环保验收擅自投入运营的建设项目，必须立即停止建设或生产；限批地区对超标排放的企业要立即进行处罚和整治，重点污染源要立即安装在线监控设施。
　　环保总局的官员还呼吁建立跨部门跨流域的统一综合治理机制。目前中国流域水环境管理呈现“垂直分级负责，横向多头管理”的局面，直接导致“责权利”的不统一，争权不断，推责有余。因此，根据流域整体性组织环保、水利、城建、林业、农业等部门开展联合监测和执法已经迫在眉睫。
　　但当时即有学者对这次“环保风暴”能否收到预期的成效表示怀疑。因为不少排污企业是地方政府重要的税收来源，地方政府不但不会去追究这些企业领导的责任，甚至可能和他们联手来敷衍环保部门。

时隔两年，这次环保风暴的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但我们仍然期待着，那一条条河流重现清澈。因为那是，留给我们子孙的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