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汤(小说连载)

5

武汉分三镇，汉口、汉阳、武昌。最繁华的是汉口，商铺多；武昌则学校机关多；汉阳过去多是工厂，近几十年里，这些工厂渐渐消失，穿过大街，可以看到有些破街小巷子，那是过去工厂的住宅区，建平的父母家就住在这样一条背街里。

何雅丽在县城的房子比这要大得多，有明亮的窗户，宽敞的阳台，抬脚上街就能买到乡下老农挑进城的新鲜蔬菜，但婆婆全家对何雅丽的表情都面带优越。去的时候正逢着过年，婆婆家里来了客人，何雅丽主动帮忙招呼，用她一惯的快节奏倒茶端水，一位没接稳，弄得衣襟上沾了水，何雅丽忙不迭拿纸巾给人家擦，又转身去拿毛巾。

听得那位客人在笑着说：你这媳妇做事风风火火的。

婆婆放低了声音说：乡下人，就是这样的。

建平的弟媳在一旁发笑，说妈吔，你没看雅丽身上那条裙子，这如今哪有穿那长的？恨不得把脚都蒙到，怕是要回到清朝噢。

何雅丽听得脸红心跳，晚上回去给建平说，我城里生城里长的，怎么就成乡下人了？

建平听了也不做声。

何雅丽说：我妈好歹还是个老师，怎么就成乡下人了？

建平就有些不耐烦，说你有完没完？县城不就是大乡镇吗？不是乡下是什么？

何雅丽气得想哭，说：连你都这样看我，他们还能把我当人吗？我进到你家里，你妈从来没正眼看过我，还有你那个弟媳，到现在没叫过我一声嫂子，她就当是来了个钟点工，指手划脚让擦窗户、洗床单，饭后涮碗收拾都是我一个人，她们一个个坐在那里看电视，一动也不动……。

建平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说，我看你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你少用这些事来烦我好不好？要是以往建平不耐烦何雅丽就赶快住了口，但那天她多说了一句，她说我怎么烦你了？你说回武汉我就扔下一切跟了来，到了这里什么都听你们家的，心里有委屈也没个地方说，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可你什么时候问过我一句？

何雅丽一口气说完了，建平神色异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何雅丽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建平什么也没说，把门一摔走了。

那一整夜建平都没回家。开始忍着不给他打电话，可等到半夜也毫无动静，连着给他打了好几个手机，只听彩铃唱着成龙的歌，一直却没人接听。何雅丽急得一个劲喝水，又不停地跑厕所，叭叭地摁电话，终于接了，刚喂了一声，建平声音严厉地说，你要干什么？深更半夜的？何雅丽说：你为什么还不回家？建平说：几个朋友谈事。

何雅丽问：什么事？

建平说：说给你也不懂。睡你的觉去！

受了建平的喝斥，何雅丽反而踏实下来。她想自己或许是不该当着他唠叨婆婆的事，他本来就很忙，而且一惯不喜欢听那些家长里短，以后再也不拿这种事惹他心烦了。 第二天一早，她满怀内疚地去街上买了好多菜，做了建平爱吃的红烧肉。

建平到下班的时候回来了，她讨好地接过他手里的包，给他把拖鞋拿到跟前，说，快吃饭吧，有红烧肉。建平现出一脸厌恶，说你就会什么红烧肉，你难道就不会做点儿别的。何雅丽说你想吃什么？你说了我再做。建平说算了，今天正好有几个高中的同学聚会。他说着去换了套衣服，看也没看何雅丽精心做的那桌菜一眼就走了。

这晚又一直等到半夜，终于听到门响，何雅丽从沙发上噌地站起，赶着替建平打开了门。迎面一股酒气。建平直接去了洗手间，哗啦啦半天也没出来，何雅丽跟过去，见建平正伏在马桶上呕吐，吐得她也直恶心。何雅丽扶着他的头，等他吐干净了，又替他洗涮干净扶回床上，说建平，你在哪儿喝了这么多酒？这样喝会伤身子的。

建平神情亢奋，异乎寻常地滔滔不绝，他说真没想到，一个个都变得认不得了，猴子小时候那样瘦，现在象头肥猪。还有毛毛，胡子拉碴的，走在街上就是面对面也不会想到是他……。她听出来，建平说的是他那些同学，他像是在对她说话，也像是在自言自语。说着说着，一头倒下来就呼呼地睡着了。

何雅丽守着他，用毛巾轻轻地给他擦着脸，她不想失去这个男人。接下来，她躺在建平身边，情不自禁紧紧地抱住了他，她抚摸着他的耳朵头发，一寸寸地亲吻着，她从来没有这么强烈地感到离不开他。

睡梦中的建平在她的抚慰下，身体渐渐有了反应，他闭着眼睛回吻着她的嘴唇，湿润而有力，雅丽迫切地想要他，近几年来，他们之间的抚慰越来越少，每月一两次草草了事，像是完成一件单调的工作，嘴上不说，都感到这件事越来越乏味。但这晚雅丽的感觉特别好。

6

第二天早起睁开眼睛，建平正在穿衣起床。何雅丽忙爬起来说，建平你再多睡会儿吧，我去给你买早点。建平又回到了平时那种淡淡的口气，说不用了，我还得上班去，到单位再吃吧。何雅丽说你睡得怎么样？休息过来了吗？

建平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她说，怎么了？

何雅丽抿着嘴笑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