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游向大海--宁波象山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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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样一个海钓的日子,我认识了一条鱼。它回首相望翩然而去的身影始终活灵活现,我想像着
它摇动尾巴的情形,希望它能长大,朝更深的海洋游去。
叶 梅
常吃宁波的汤圆,以为宁波的滋味是甜的,去到象山之后,才知道宁波更多的滋味带着咸湿——那是由无边无际的海风吹来的。东海边的宁波象山县,被八百多公里的海岸线环绕着,撒开来的,还有608个珍珠似的岛屿,在象山,处处离不开一个“海”字呢。
六月来,象山正热热闹闹地举办国际海钓节,古老的石浦镇上人头攥动,国内国外的无数人参加了开幕式,竞技的海钓节便在我们的眼皮下开始了,但海钓与我们,终究是陌生的。比如摆上席面的海鲜,无论主人多么热情仔细地讲解它们的名称、习性及其它,到头来在我眼里还是只有鱼和贝壳之分,更不多说是如何将它们捕捞上来,无技可施。但在象山的几天里,先是走遍了石浦镇上的大小博物馆,然后去到金沙湾,还有高唐岛和花岙岛,到底还是海钓了一回。
金沙湾是一个草木葱郁的小岛,坐着船儿过去,行一两里山路,居高眺望,山势起伏之下一片浅黄色的沙滩。主人给我们的选择是狩猎或钓鱼,好几位挑选了狩猎,以为那样比较威风,将一管猎枪斜挎在肩上,摆弄着战士的姿势,然后弯弯曲曲地沿着小路爬去,像一支小小的游击队。剩余的人便随了一个穿迷彩服的小伙子朝海边走去,去钓鱼。
经过长长的沙滩,感觉脚下的沙子由粗到细,仿佛展示沙的生命由来。先是石头——岛上的岩石都是火山岩,暗红的经受过了烈火的熬炼,漫延着由大变小,让人忍不住去拾,看这个也好,那个也好,眨眼就抱起一堆。不觉间石子变做粗砺的沙子,砸碎的豆壳似的,有些硌脚,但走着走着逐渐柔软起来,绵绵的,无孔不入地挤进人的脚指。所有的人都脱了鞋,提溜着,一不小心就走进了海水,看着很浅,但突然哗的打过一排浪,落地一片惊叫,裤也湿了,裙也湿了,但都笑起来,城市里少有的大声的笑,然后朝着海的那边——看不见的地方,大喊一声:哎——!像是用了最大的力气,但一张口,声音就飞了,随着海风呼的一下就飞的没影了。
爬上一丛紫红的礁石,穿迷彩服的小伙子说,这片海会有鱼。他将几管鱼杆的线逐一理好,然后穿上鱼饵,一根鱼杆差不多要挂上四个肥厚的诱饵。脚下的礁石有两三米高,小伙子一个大转身,挥臂一抛,亮闪闪的鱼线被抛出几十米,落到远远的海面上。我们几个就手握鱼杆,静候鱼儿上钩。
旁边,象山的两位美丽女士——小李和赖赛飞,在礁石丛中挖贝壳,说是可以吃的,非常新鲜,滋味跟鲍鱼差不多。但小小的贝壳懂得保护自己,只要遇到一点触动,马上生死不渝地紧紧贴在岩石上,就凭女士的纤纤细指,根本奈何不得。她们搜不出别的工具,就用随身的钥匙撬,一边撬一边嚷:很紧的呢——!哎呀,弄下来一个呢。动静弄得钓鱼的人儿心猿意马,手中鱼杆也不觉沉重起来,几乎丢了手改去那边,转念又想,难怪人说钓鱼是需要耐心的,好歹也得坚持一回。
海风总在吹着,洁净的在这东海之边,将人的身心洗得通透,于是很快定下神来。又一阵,突然感到手上微微一颤,不由大叫:上钩了!却恰似喊狼来了,并无人理会,前面叫过的几次,收上线来都是一排空钩摇晃,鱼饵被吃得利落,但鱼是没有的。但这次究竟有些不同,细碎的酥酥地颤动,一直不断。来自湖北的老乡梁必文闻声过来帮着收线,收着收着拉扯不动,朝下一看,被礁石卡住了。穿迷彩服的小伙子如履平地几步蹿下去,将鱼钩提了起来,巴望之中一乐,原来是条一乍长的小黄鱼。
小虽小,却是这次海钓的唯一收获,大家如获至宝地围着它。我蹲下来捧起这条小鱼,小心地将鱼钩从它的腮上取下,那只圆钩细而尖利,刚一取下,鱼儿突然咕咕地叫起来。我从未如此亲近地听一条鱼儿的鸣叫,它小小的带着温暖的身体就在我的手中,好几处的鳞片都掉了,露出细白的肚皮,它拼命地张着嘴,用最大的气力叫着:咕——咕!就跟我们先前对着海风的呼喊一样。我来不及猜想它是怎么游荡着来到这片海水里的,它还小,但即使长大了,又有几个能抵挡得住想不到的诱惑呢?当它将那一口美味吞下的时候,异样的刺痛一定让它当时魂飞魄散。于是它哀叫着,于是我说放了它。放了它。
有人说放了它也会死的。我用力将小鱼儿抛向海水,果然它落在水面上飘浮着,一动也不动。正要叹息,却就在几秒钟间,小鱼儿却转动起来,仰着的身子侧将过去,瞬间就灵活了,在海面上打了个转身,尾巴一摆,攸地不见了。
我的心上涌起一阵欢喜。在宁波象山的海边,在那样一个海钓的日子,我认识了一条鱼。它回首相望翩然而去的身影始终活灵活现,我想像着它摇动尾巴的情形,希望它能长大,朝更深的海洋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