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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伯伯

文/ 阿黛

　　去凭吊三伯伯是在大阿姨的老宅中。我以为我只是出于晚辈的尊重前去凭吊罢了。只是当进门看到昔日里老人常坐的那个椅子旁那方桌上供着的遗像，老人那双凝然专注的眼神和他白花花的头发，记忆的洪流决了堤地汹涌而来，昔日里脑海中的很多影像交错。
　　
　　三伯伯是大阿姨的第二任老公，之前在《母亲的姐姐》一文中曾经提到过。
　　
　　三伯伯与大阿姨是半路夫妻，彼此组成新的家庭时都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路相伴走来的岁月都超过了原本各自的亡妻与亡夫相处的时日。
　　
　　每次去大阿姨家，三伯伯总是笑哈哈地撅着张大肚皮坐在进门的那张椅子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他人不胖，只是肚子却出奇地大，这兴许与他爱吃肥肉有关。老人皱褶的脸上泛着红红的光晕，吞云吐雾间宛若披着层轻纱。他安详地坐着，依靠着身后破旧的墙壁，看着里屋我们与大阿姨之间的交流，偶尔的他会插上一两句话，而口齿听起来是让人费力的，每每这时总会给大阿姨嗔怪上几句：说不清就别起劲，抢别人的话说。其实，三伯伯话说起来大舌头含糊是因为他曾经中风过，能被抢救过来且还能有生活的自理能力已属万幸。
　　
　　三伯伯爱抽烟，以他离休老干部每月六七千元的退休工资，每日里抽上包中华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只是他抽的烟并不怎么高档，他抽的都是最普通不过的烟罢了，他从不讲究。
　　
　　三伯伯与之前的亡妻供孕育了3个孩子，孩子们也还都挺有出息的。偶尔来家里看望老人给他带来的都是好烟，伯伯却总是舍不得抽，把它送给别人。这其中我爸就曾拿过他不少的好烟。
　　
　　三伯伯的过世是24日晚母亲打电话告知我才知道的。多少有点惊讶，怎这么快。虽说知道前些日子三伯伯第二次中风被急送进了医院，但想着终不至于那么快的。
　　
　　三伯伯走了，很多周围的邻居都自发地去送他，其中许多都是曾经受过他帮助的人，大到他党校的老同事，小到理发店的剃头匠，他们对于他的评价便是：他是一个大好人，他总是为别人着想。
　　
　　给三伯伯上完香磕头，进得里屋，大阿姨便是在一旁哭泣，我可怎么活下去呢。她一直在不停地嘀咕，抹着老泪，让人心里跟着一阵难受。
　　
　　想起前几个月见到大阿姨，她还在数落着三伯伯的种种不是，说老了老了脾气坏了，不像年轻时总那么让着她了，现在总是喜欢和她争论，每天早晨睁开眼便是，诸如煮粥的水放多放少了这类鸡毛蒜皮的事，一个说多了，一个说没多，可以双方吵吵，争论个脸红脖子粗的，罗嗦个半天。因为三伯伯老了耳朵有点背，所以嗓门特别的大等同于吼着，每天大阿姨总是抱怨给他烦死了。
　　
　　大阿姨去年被查出胃里有个瘤子被切除做了手术，大家原本以为她会走在三伯伯之前，却不曾想，大阿姨奇迹般地躲过了一劫，这里面很多都是三伯伯的功劳。有一回，母亲曾经描述过他老两口在医院床头的情形：大阿姨在发嗲地哭，三伯伯眼泪汪汪地在一旁给她擦眼泪说乖啊不哭，两人头靠着头在那边似乎全然忘了病房里站着的旁人，那亲昵劲年轻人都汗颜。因为有了三伯伯的安慰，大阿姨坚强地活了下来，只是三伯伯倒是走了。
　　
　　孤寂是一个人的孤寂，老了就怕一个先另一个而去。大阿姨如今的老屋里空荡寂寥地只剩下了她一人。不再有人与她争论，她想找老伴吵架也吵不到了，没有大嗓门的烦扰，没有喋喋不休，她纵然想求着给烦死也是烦不到了的。那个喜爱吧嗒吧嗒抽着烟大嗓门的老人已无法醒来，唯有一张桌子上的遗像静静地陪伴着她，他的嘴角残留着一抹夕阳般恬静的笑，他倒是安静地去了。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再开口。孩子们还在为各自的事业而在外劳途奔波，他的那个她在抹泪，昏花的眼珠子流出的已是浑浊的泪水，这个老宅寂静得让人心颤。
　　
　　可怜的未亡人，希望三伯伯的亡灵能保佑着大阿姨尽早地度过眼前这段岁月的孤独，好好的生活下去吧，不管怎样，活着的人生活还得继续。想想，老夫老妻，两眼一闭，能撒手走在另一个前面的那个倒是福气了。
　　
　　人有魂魄之说吗，之前我是不太相信的，但昨日里亲耳听到的一段让我相信，那便是：会有。
　　
　　那日最后送行三伯伯的那天，三伯伯的大儿子突然间两腿便不会走路没了知觉，这可急煞了身边所有的人。这时，大儿媳妇说，爹啊，你就显显灵保佑下你儿子吧，你以前可是最疼爱他的。话音未落，大儿子竟然又能甩开腿大步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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