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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姐姐
文/阿黛
国庆假日里的一个午后，特意去看望了大阿姨，她是母亲唯一的姐姐。前些日子开刀，说是胃里生了个瘤子，所幸发现还早，手术很是成功。每次去看她老人家，她总是喜欢回忆她的过往，而我呢，也总是不厌其烦的听，尽管有些事已听过多次，但我知道这是上了年纪的原因，絮叨是消遣时间的一部分。这次去大阿姨又特意翻出了一大堆过去获得的各种奖状，区里的人大代表证，老干部证，优秀党员证，甚至翻出了与现在老公的结婚证。
大阿姨年轻的时候长得很漂亮，这是从她那发黄的旧照片上与母亲的口中看到听到的。对比着与她现在满脸褶子的脸，拿家里元儿的话来形容是：一张被踏扁了的枣子脸，“八嘎啦皱”。这不能不让人感叹，岁月总是摧残女人一把无情的刀。
年轻时代的大阿姨在派出所工作，负责户籍登记。她那头不做任何修饰乌黑齐耳的短发，配着着身上的警服着实英姿飒爽，拿现在时髦术语绝对是一不施粉黛，清纯正妹警花。她年长母亲7岁，所以那时她是母亲儿时的偶像，据母亲说，她读书的时候非常自豪，因为所住的整个弄堂，乃至学校，无人不知她有个在公安局工作的漂亮姐姐。有一年她的小学班主任老师生孩子，她曾很得瑟地自曝奋勇说我姐就是报户口的，我给你报去。
大阿姨在十九岁的时候就经人介绍认识了姨夫，一个在无锡的南下干部。印象中姨夫是个非常神气的山东人。有一年苏州城里闹地震，其实也就是房子晃悠了几下。母亲还是不放心地带着我们全家一起躲到了下放到苏北滨海的阿姨家里。那时我还不太记事，但是每次吃饭时，姨夫总是拿起一根长长的大葱往胳肢窝底下一勒，夹着馒头大口吃的香那场景至今我还记得。我也曾尝试着这么做，结果那辛辣自然是呛得够呛。姨夫还喜欢拿那胡子拉碴的嘴来蹭我的小脸，我嘴上喊着臭臭，心里倒竟然也不反感。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大阿姨嫁给姨夫后接连生了四个孩子，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拖儿带女的苦也罢，累也罢，她一直追随着姨夫，从无怨言，即便受到迫害一起发配去苏北，她还是以她的勤劳、善良、坚贞、坚韧的毅力坦然地面对，在家庭里起着重要的贡献。在照顾好自家老少的同时，她也不曾忘了时不时地关照妹妹家。我小时候没愁过吃穿，这其中多半吃的就是大阿姨从苏北背来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就在到姨夫好不容易要被落实政策，一家人可以全部迁回无锡的时候，姨夫在乡亲们给他举办的告别宴上因为兴奋饮酒过渡导致脑溢血，一命呜呼。可怜的阿姨，苦尽甘来的，却到头来到了个乐极生悲。据说原本姨夫会被调回无锡做交通局局长。
带着一群子女大阿姨回到了苏州，被安排在街道居委会工作任主任。这个工作充分发挥了她的特长，她总是能和不同的人唠家常，唠着唠着说到她死去的男人，时常惹得那些原本自己想不通有一堆烦恼的人想开了，陪着她一起哭。久而久之大家都喜欢和她聊天。于是乎她开展起工作来自然游刃有余。她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干起事来总是风风火火，泼泼辣辣的，她所在的街道经常被市里评委先进。最后她个人也因此被大家推举当选了区里的人大代表，这是她最引以骄傲，放在嘴上的话痨子。
快退休的时候大阿姨经人介绍嫁给了现在的老公，一个党校的干部。半路夫妻一路走来，那老头对她倒也甚好。老头离休后，一个月的工资有8千元，按说他们的日子可以过的很宽裕，但是每次去大阿姨的家，还是那么简陋。住在三楼，她还是喜欢下楼去拎井水，以便省那几个水费。电灯都是暗暗的节能灯，能不开灯尽量不开，搞得屋子总是黑乎乎的没有半点生气神儿。不过，这么省倒也是无意中有了个意外的收获，被评为了街道低碳生活的典范，电视台还特意去做了专访和报道。
其实也只有家里人知道，别看大阿姨这么节俭，吃起保健品来那可是半点也不含糊。什么牛初乳，珍奥核酸啥的，那真是一箱箱的往家抬，问她干嘛这样，回答是吃了精神气就是好。搞得那些推销保健品的工作人员看见她简直是见了亲人样的欢喜。她也更因此乐此不彼。被那些保健品公司请上主席台，广州，上海的到处旅游，以切生经历介绍着吃这些物件的好处。别说，以她那当过街办主任的口才，那情真意切的演说还真的是很有说服与感染力，蛊惑地底下的老头老太们蠢蠢欲动。她也因此很是快乐，总说被人邀请白吃白喝的，说明大家都需要她，围着她转。其实明眼人谁不知这吃喝到头来还是羊毛出在羊生上。这无非就是保健品推销公司的伎俩，但凡逢年过节看见一堆老头老太坐在一起吃饭的，一准是保健品公司在开始忽悠了，先让老头老太们白吃一顿饭，接下来就是开始一对一的游说洗脑子，让你不得不掏腰包买回一堆价格不菲成本却极其低廉的保健品。
为了她的这一对保健品痴迷到病态的嗜好，家里的子女们也曾轮番做过她的思想工作，只是最后大家得出四字：顽固不化。
大阿姨在今年开春的时候发现腿时常会疼，影响到了走路。于是到了医院去看，拍片,ct一大堆做下来，腿上没发现什么，倒是胃里发现有阴影。于是找了人，托了关系，说起来也是赶巧，遇到了以前大姨夫老战友的儿子，现在一家医院著名的外科主任，很顺利地给做了切除手术，剪了一段肠子，医生的回答是：有的活。住院做手术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瞒着大阿姨的，没告诉她是生了恶病。等全部开好刀出院，到家里调养的时候才告诉了她真相。其实，按照大家的分析，保健药品吃多了也会有毒素，俗话说是药三分毒，这话一点不假，她胃里生的东西就是毒素造成。经过这次，大阿姨终于有点开窍，说是不再会去买保健品，还是多注重食补。当然，至于她会不会戒了买那保健品的瘾还有待后观。
坐在大阿姨黑乎乎的房间里，翻看着她陈旧的相册，奖状，抬头目光交织到她那瘦骨伶仃的身体与那皱纹交错的脸，不由得内心很受感染。眼前的这人，她也曾经年轻过，美丽过，甚至风光过。时光，岁月，人的一辈子真是很快。听她叨叨不停地说话，其实一多半都是一耳进一耳出，因为我知道，她说啥并不重要，她要的只是有人倾听，对于这点，其实我倒也很乐意这么做，不管怎么样，她是我母亲的姐姐，母亲的亲人，母亲常说年纪老了的人了，总是见一天少一天了，能唠叨说明精力还足，这也是件让人值得的欣慰事。
听着她在唠，一下午的时间在流逝，该晚饭的时间了，依稀想起儿时，那察院场观前街拐角口的“人民点心店”，一碗藕粉小圆子，一碗泡泡馄饨，那是她每回出差来苏州总会带我与姐去吃的，那甜到嘴里化不开的糯，吃到嘴里眉毛差点落掉的鲜，一甜一咸搭配着吃甚是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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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黛原创，谢绝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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