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诗原创 山姑母
(2012-10-01 07:25:25)
山姑母
作者
魏常林
关于山姑母
我要说的
都是她的过去
那些陈年往事
对于现代人来说
也许并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是我还是要说
我要告诉后来者
前辈们曾经奋斗过
他们是英雄
他们的时代是英雄辈出的时代
山姑母出生在一个小山村
在她到了水灵灵的年龄时
出嫁到另一个更小的山村
那个山村在大山的半山腰
那里的人们住在用山石建成的房屋和院子里
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吃的是在山坡地种出来的粮食和蔬菜
喝的是叮叮咚咚的山泉水
听的唱的都是声振云霄的山歌
甚至喊的吼的哭的笑的
以至鸡鸣狗叫的
统统都是一首首优美动听的山歌啊
山歌一出口
漫山遍野都是回声
宛如大山也在引吭高歌
记得山姑母说过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这里曾经闹过义和团
村里的很多青年参加了
西村的老姑奶奶还当过头领
她率领着一帮奇女子
冲在队伍的最前边
他们个个有一身武功
又都会飞檐走壁
一到星星当头的时候
就提着红灯笼
举着火把
出村去了
黎明时分才会回来
说有一次被敌人包围住了
老姑奶奶一脚踢过去
就把洋人的肚皮划破了
吓得洋人和财主
都慌忙躲避到了玫瑰城堡里
每次说到老姑奶奶
山姑母都是赞不绝口
还特意领我去探望过老姑奶奶
我见到的却是一位白发老者
宛如一尊活菩萨
她慈眉善目
双手合一
口中念念有词
我只听懂了一句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山姑母说
她在年轻时参加过农民协会
是几个城里来的青年学生动员她参加的
他们走乡串户启发农民
要大家团结起来
同土豪劣绅抗争
在他们组织之下
各村都成立了农民协会
提出一切权利归农会
那阵子的农民
不知有多么的扬眉吐气呀
山姑母说
农民运动失败以后
那几个学生东躲西藏
她就把他们掩护起来了
接他们到自己的家
躲过了反动派的搜捕
山姑母说这段经历时
总是激动不已
就像说起老姑奶奶时的那样
转眼之间
日本人来了
日本占领了山顶上的庙宇
并把它当成了自己的据点
他们经常到山下骚扰和掠夺
我用童年的眼睛和耳朵
看到过被他们烧毁村庄以后的残垣断壁
听到过被他们强奸以后妇女哭天喊地的声音
那种场面真是目不忍睹
那种声音真是撕心裂肺
或许是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吧
处在鬼子眼皮底下的山姑母的村庄
却一直都是安然无恙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这里便成了抗日游击队的秘密联络点
经常会出没抗日战士的身影
山姑母总有办法把他们秘密接进来
又总有办法秘密把他们送出去
这种场景我不知看到过多少次
给我的童年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每每想起这一切
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就在这里,不只一次
我见到过独耳叔叔和独臂叔叔
他们都是抗日游击队的战士
也都是在攻打鬼子的据点时致残的
他们讲他们的故事时总是那样绘声绘色
每次听讲的我也都会问个不停
他们说他们的伤是在这里养好的
他们说山姑母对他们真是无微不至地照顾
就像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
他们说他们终身都不会忘记这种恩情
他们说有人民群众的支持
抗日战争一定会取得最后胜利
我见过的抗日叔叔们
都是这样的乐观向上
都有这样的必胜信念
他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影响
在我后来的人生岁月里
每每遇到困难和挫折时
他们不屈不挠的形象就浮现出来了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们
最难忘的还是胜利日那一夜
那一夜抗日的叔叔们都来了
他们秘密聚集到了山姑母的院子里
我又一次见到了独耳叔叔和断臂叔叔
他们全部都武装了自己
带着一个个炸药包
还有手枪及步枪
我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但爆炸声和枪声却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紧接着又是山村里的锣鼓声
山姑母告诉我
日本鬼子的据点被端掉了
快快快咱们快出去庆祝
那一夜呀
还有那一天
山村沸腾了
人们奔走相告
人们载歌载舞
山村虽然小
但却成了欢乐的海洋
山姑母被推选成了村妇救会主任
她组织妇女们纺纱织布做军鞋支援前线
动员村里的青壮年参军参战
带头把自己的儿子送到部队
表哥走的那天
骑在枣红马上
身上披红戴花
乡亲们敲锣打鼓送他到村外很远的地方
解放了小山村焕发出一股从来没有过的热情
我常常在想
假如没有他们支持和牺牲
我们的祖国能解放吗
我们的人们能站起来吗
能富起来吗
能活得人模人样吗
我常常也在想
日本人是个不会忏悔的民族
他们贪婪得很啊
千万不要被他们的点头哈腰所迷惑
他们的民族性是相当残忍的
我曾有过深切的体验和体会
我想只要看看他们过去和现实
谁都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日本的民族性是不会轻易变的
对于他们
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幻想
我们不能没有一个清醒的大脑
我们清醒了
我们就有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人民战争捷报频传
人民共和国诞生了
曾经的抗战叔叔们都进了城
我也跟着父母来到了城里
在我读书期间
我见到过他们多次
包括独耳叔叔和断臂叔叔
他们都会问我
山姑母的情况
也都会提及山姑母的功绩和恩情
每次回家探亲时
我也总会传递他们的祝福和问候
时间和地位是一付遗忘剂
随着时间和地位的变化
他们的官越做越大
我的学历也越来越高
我和那些叔叔们已经很少能见面了
偶然见上一次
我们谁也不会再提到她
不知叔叔们是怎样想的
就我而言
我的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负罪的感觉
我总是在责备自己
即使到了现在也是如此
山姑母从来没有走出过大山
她不知道山外的情况
她只关心山村里的事了
关心她那间老屋
还有那条老路
那眼老泉
以及那棵老树
岁月不饶人啊
山姑父老死了
山表哥牺牲了
山姑母变成了一位孤寡老人
只能靠乡政府养活
每天她都会坐老屋门前晒太阳
听那些土得不能再土的山歌
山歌从远处传来时
她的内心不知有多高兴
好像返老还童又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光
只有到了要进行革命传统教育的时候
人们才会把她请出来
让她坐在学校的主席台上
讲老姑奶奶
讲农民运动
讲独耳叔叔和断臂叔叔
她哪会讲呢
没有文化
又不会添油加醋
只要是坐在那里了
就是一块活化石
就是一件很有价值的革命文物
孩子们都会发出赞叹的声音
都会报于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她老死了
村民们把她埋葬在向阳坡上
没有立丰碑
就一个黄土包
但不时会有知名不知名鸟儿飞来
乡亲们说那是革命者回来了
他们是来看望山姑母
而我只回去过一次
还没有去那里
只是朝着那个方向
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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