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的社会企业和社会企业家概述

[提要] 2007年，日本的各大新闻、杂志、电视对社会企业做了不少相关报道，社会企业和社会企业家也开始逐渐为大众所认知。究其原因，近年来政府在缩小城乡差距以及城市的贫富落差、削减医疗福利公共支出等一系列行政和财政改革的过…

     2007年，日本的各大新闻、杂志、电视对社会企业做了不少相关报道，社会企业和社会企业家也开始逐渐为大众所认知。究其原因，近年来政府在缩小城乡差距以及城市的贫富落差、削减医疗福利公共支出等一系列行政和财政改革的过程中认识到仅仅依靠政府主导奏效甚微；面对种种社会问题，社会企业作为民间力量的生力军备受关注和期待。另一方面，介绍国内外社会企业的出版物以及社会企业家根据自身经历撰写的书籍相继出版，也进一步推动了相关概念的普及。

　　日本社会企业发展的历史背景
　　对于大多数日本人而言，‘做生意’和造福社会本来就不是互相排斥的两件事。早在江户时代（1603-1868）一些寺庙就为当地儿童提供教育，被称作“寺子屋活动”。而以精明而闻名的近江商人（现滋贺县一带）则一直秉承“三方都好”的经商理念，即买卖中要让买方、卖方、社会都得利的意思。这个理念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得到了社会的推崇。
　　在当代日本大企业的创始人中有很多社会意识强烈的人士，例如，为“消除世上的饥饿”而开发出方便面的日清食品创始人安藤百福；怀着“要让家用电器象自来水一样送达千家万户，创造多彩生活”的理想的松下电器创始人松下幸之助。松下在晚年时还致力于培养民间政治家。此外，大企业也有尊重社会性的传统，例如，以丰田汽车为首的超大型企业就一向注重劳资间的协调关系。
　　虽然社会性和商业性共存的思想在日本企业文化中扎下了根，但是一直以来，企业在紧密结合地区需求来解决社会问题的方面所发挥的作用仍然很有限。与此同时，日本公民社会对社会改革的推动力量也很弱小。
　　从历史背景来看，明治维新尤其是二战结束后，日本经济在中央政府和大企业的主导下飞速成长，形成了中央集权型的社会结构。“社会课题只要交给行政部门或大企业去解决就行了”，在这种观念的支配下，地区自发性解决社会问题的力量相对薄弱。再看财团法人、社团法人、医疗法人等民间公益法人，它们的成立不仅需要满足政府部门制定的苛刻标准，而且还要在其严密监督下运营，因此大多数公益法人的事业发展都无法跟上时代的步伐，满足个性化的需求。

　　日本社会企业的兴起
　　上世纪70年代的公害引起了社会对于环境和农药问题的关注，出现了将城市消费者和从事有机农业的农家联系在一起的‘生活协会俱乐部’ 和 ‘保护大地协会’ 等市民团体，循环再利用的各种活动也逐渐普及。到了80年代后期，随着社会的老龄化，针对老年人看护服务中出现的质量问题，由市民团体提供看护服务的风潮也开始发展壮大。在这一系列的进程中，市民团体不再只是一味地发动或反对什么，而是开始通过建立事业来寻求现存机构中所缺少的解决问题的方法。这可以说是日本社会企业的源起。
　　另一个重要的契机是1995年发生的神户大地震。当时，与行政部门的对应不力相比，志愿者的救灾活动十分迅速、灵活而到位，受到了社会舆论的强烈关注，公民社会在社会中不可或缺的功能也得到了公众的广泛认同。1998年NPO法正式出台，赋予了市民活动团体法人资格。目前日本全国已有约32,000家NPO得到了认证，为市民自发性解决社会问题的活动打下了基础。
　　从90年代后期开始，充分利用地区资源开发地方特产，振兴地方经济的‘事业型NPO’逐渐增多，它们从事的活动被称为‘社区事业’（community business)。除此以外，一些股份有限公司不以发行股份或分红为目的，而以教育、福利等高社会性服务为经营内容的企业也开始涌现。
　　这些商业性和社会性并举共存的事业体进入21世纪以后被称为‘社会企业’。目前在日本对社会企业的范畴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以事业运作为主体的NPO、为解决社会问题而创立了股份公司都包括在这一概念里。

　　年轻人关注创新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
　　我所在的机构，NPO法人ETIC于2001年开设了ETIC社会创业中心这一网上平台，2002年起又为立志成为社会企业家的年轻人设立了名为‘STYLE’的商业计划竞赛，起到了普及社会企业家概念的作用。
　　率先对社会企业这一概念作出明锐反应的是年轻人。90年代后期，日本经济整体停滞不前，而年轻人在IT等新技术、文化等领域创业的例子不断增加。社会期待依靠年轻人来引领社会创新，许多在相对优裕社会环境下长大的年轻人不想一味地追求金钱，而是希望通过工作来实现自身的价值，并为社会做出贡献。在他们看来，社会企业家这个概念不仅是一种新的事业，也是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和价值体现。

　　社会企业家：社会创新的推动者
　　综上所述，日本当代的社会企业家大致可以分成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是从80年代起就致力与推动社会革新的老一代社会企业家。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是NPO法人温馨护理中心的代表石川治江女士。石川女士为日本护理服务产业化的确立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为了给残障人士提供生活方面的支持，石川先后参与了呼吁当地行政在火车站设置电梯的运动以及残障人士看护服务等工作。在和看护社工交流的过程中，石川发现很多社工工作负担和压力过重。1987年，石川创办了‘温馨护理中心’，中心的理念是改善社会福利服务的模式。
　　为了打破地区划分和护理种类的限制，让用户能在家中得到365天24小时的高质量的服务，护理中心在用户和提供服务的护理人员之间的服务合约上下了一番功夫。石川认为要提高服务质量，就必须对服务的内容进行量化规定。为此她对护理人员的护理过程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系统的整理。为了提高护理服务协调的效率，石川还将护理内容分类编号，并在此基础上开发了电脑护理服务质量管理系统。
　　这一系列的举措为‘合约护理服务’这一崭新的模式打下了基础。日本政府在90年代后期开始在全国范围制定养老及护理保险制度，石川所开发的护理分类管理系统为保险内容及金额的设定提供了重要的参考。
　　另一个著名的社会企业是非营利团体守护大地协会和大地股份有限公司。由藤田和芳创办的这两个机构以实现食品安全为宗旨，通过NPO和作为商业部分的大地公司建立农户和消费者之间的‘看得见的纽带‘。
　　藤田年轻时曾经参与过以防止农药污染和核电站污染为主题的市民运动。通过自身积累的经验，藤田提出了‘与其叫嚷100万次反对使用农药，不如从种植、运输和食用一根没有污染的萝卜做起’这一响亮的口号。1975年，藤田开始从无农药种植的农户手中收购蔬菜，在城市小区直接销售。此后，藤田又开始用送货上门的形式销售蔬菜。今天，大地公司食品送货业务的签约消费者已经达到7万人，签约农户2500人，资金规模达到140亿日元。
　　此外，守护大地协会还协同大地公司一起推出了以环保节能为主题的‘百万人烛光之夜’活动，以倡导消费本地产品为主题的‘食品里程积分’活动等等。
　　石川和藤田所开创的事业在以往市民团体依靠个人热情或单纯的‘反对运动‘的基础上有了很大地突破，社会各个层面的人群以各种方式参与到了这些活动中，加速了社会普及效应，并最终对政府的政策制度产生了巨大而积极的影响，真正实现了从个人理想到让社会变得更美好的奋斗历程。
　　第二部分是从事社区事业的社会企业家。社区事业以家庭主妇和退休人员为主体，通过充分利用地区资源来创业，并为社区创造就业机会。
　　德岛县上胜村是一个山沟里的小村庄，2000名居民中有一半是老年人。由180户老年农户为中心建立起来的社会企业‘色彩缤纷’用树叶、野菜和野花制作高档饭店餐盘的装饰，年销售额达到2亿5千万日元。
　　这家社会企业的创始人横石知二眼看着山区经济萧条，一直想能为村里的老人和妇女找到合适的工作。有一回出差时在一家寿司店偶然发现点缀餐盘的红叶和花卉需求量很高。为了能让山上的叶子成为有高附加值的商品，横石花了2年时间对高档饭店的需求进行了彻底地分析；他还把加工树叶的老人带到饭店用餐，让他们亲身体会树叶作为商品的价值。此外，横石还学习大型便利店的做法，让老人用电脑管理产品的生产和销售。这些做法都激发了老人参与的积极性。由老人们手工制作的优质商品获得了很高的评价，使上胜村拥有了具有高竞争力的产业。
　　第三部分是青年社会企业家。近年来涌现出了一批创新型的青年社会企业家。
　　驹崎弘树是NPO法人，Florence病儿日托中心的代表理事。他大学时代就通过合伙的方式成立了IT企业，在这个过程中驹崎开始接触到了社会企业家这一概念。
　　在日本，双职工的父母都会把孩子交给托儿所照看，可是孩子一旦有头疼脑热就会因为有传染的可能而被托儿所拒之门外，使母亲无法正常工作。针对这一情况，驹崎决定充分发动地区居民的资源建立一个提供日间照顾病儿服务的设施，这就是Florence病儿日托中心。
　　石户奈奈子在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留学时接触到了一些由大学和企业为开发孩子的创造力所开设的教育课程。学成归国后，石户把全部精力投入到了创立NPO法人CANVAS的工作中。CANVAS主要致力于以孩子为培养对象的‘创造力工作坊’的开发和普及。在日本有各种各样的教育机构。然而开发出有创意的教育项目的人往往都倾向于亲历亲为地实施项目。石户认为这种做法只能让少数的孩子受益。对创意项目的普及推广工作可以说是CANVAS的一大特色。
　　K2国际股份有限公司的岩本真美和NPO法人‘语言工房’的山本繁所关注的是‘啃老族’、自闭症等有心理障碍的年轻人。K2国际为无处可去的年轻人提供共同生活和工作的场所，以这些年轻人为主体经营管理饭馆，来培养他们融入社会的能力。而山本则发现在“啃老族”中有许多人有志于成为漫画家或作家，语言工房为有这样志向的人提供生活和培训的场所。
　　除了以上介绍的事例以外，值得关注的还有‘妈妈之家’股份有限公司的山口?里子，通过在孟加拉国当地设计生产品牌包袋的做法来帮助当地解决贫困问题；NPO法人ASK-NET的毛受芳高通过普及‘教育协调员’制度来推动企业家和本地居民参与学校的教育等等。年轻人从自己的角度关注，发现社会问题并在此基础上建立了自己的事业。这样的例子正在不断涌现。

　　今后的展望
　　综上所述，目前以青年人为中心的社会企业正在经历一个快速成长期。然而，这些社会企业在资金和人才培养方面都面临着一些共同的课题。尤其值得重视的是，很多机构都埋头于眼前的工作，而没有余力投入到人才的培养上去，这对机构中、长期的发展将是一个很大的挑战。笔者认为需要创造一个能让更多有丰富商业经验的青年人才参与到社会企业经营中去的环境。
　　面对日益复杂的经济社会，单纯依靠政府和行政的力量已经无法应对多样化的社会问题。社会企业所承担的功能正在日益扩大。今年春天，日本政府在国政计划中提出了‘新的公共’的说法，并明确指出社会企业和居民组织是建设国家不可或缺的力量。我们可以很乐观地说，社会企业不仅将成为提供新型公共服务的生力军，也将为国家建设和政策制定做出重要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