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母哀悼基督
现在我的悲伤达到顶峰
充满我的整个生命,无法倾诉
我凝视,木然如石
僵硬直穿我的内心
虽然我已变成岩石,却仍记得
你怎样成长
长成高高健壮的少年
你的影子在分开时遮住了我
这悲痛太深沉
我的心无法理解,承担
现在你躺在我的膝上
现在我再也不能
用生命带给你生命
这是郑敏翻译的《圣母哀悼基督》,《诗季》的编辑请郑敏举一首对她影响最大的诗。郑敏虽然感到很难。但还是举了里尔克的这首杰作。这首诗的题材是,玛丽亚注视着从十字架上取下的耶稣,躺在她的膝上的身体时所想到的。
郑敏在《不可竭尽的魅力》中这样分析:“……圣母的悲痛。她的回忆是一个普通母亲的印在肉体和心灵处唤起的记忆。这是最感人之处。她曾经看他长大长高,如今又回到她的怀抱,却丧失了生命,而她无能再用痛苦而欢乐的生育带给他另一个答。这是只有一个母亲才能体会到的绝望。诗的正面是一个普通的母亲真挚而朴素的悲痛,但由于它的伟大无边,才能只像一个单纯的母亲那样收容被迫害的伟大的耶稣。诗所突出的是回到母亲怀里的被世界遗弃的儿子,而耶稣的不朽反衬了母爱的伟大。短短的诗行,简单的语言,却捕捉到一个说不清的复杂,这里是不可竭尽的艺术魅力,只能反复阅读,才能感到它的震憾。”
记得刚看到这首诗,并没有读懂它,后来看到郑敏先生的分析,才慢慢体会到它的艺术魅力。
后来,在绿原先生翻译的《里尔克诗选》,却看到很大不同的译诗,题目没有翻译,保留原来意大利语《Pieta》,绿原先生解释:本义为“怜悯”,泛指圣母马利亚膝上抱着基督尸体的图画或雕像。
而今我的苦难受够了,它说不出地
充塞着我。我呆望着,像石头的
内心呆望着。
我麻木不仁,只知道一件事情:
你长大了——
……长大了。
作为伟大的痛苦
完全超出
我的心框之外。
而今你横躺在我怀里,
而今我再也生不出
你来。
因为不懂德文,没法比较原文。但就中译诗对比,郑译显然超过绿译。如果从所掌握的德文而言,绿原先生可能超过郑敏先生,但是作为一个母亲,郑敏对诗中深刻理解大大超过了作为男性的绿原先生。我以为正是这关键处,郑译传达出这首诗最主要的母亲语调,也有可能超过了里尔克的原诗,而绿译则不明显。好的翻译也是一种艺术的再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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