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乱见忠臣
(2009-11-14 22: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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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公忠臣君主见知故纵宋义安阳杂谈 |
分类: 《〈读通鉴论〉选译》 |
天下乱见忠臣
〖一〗
陈婴之不自立也,周巿之不王魏也,其情均也,而周市贤矣。巿曰:“天下昏乱,忠臣乃见。”义之所不敢出,害不敢自之而远。居尊以为天下不义之魁,“负且乘,致寇至”,灼然易见,而人不能知。非不知也,无志义以持其心,流俗之蛊之者进矣。陈婴非幸而有其母,亦殆矣哉!市之一言,所谓“大浸稽天而不溺,疾雷破山而不震”者乎!陈余自矜儒者,而不能守义以自王。周巿虽死而如生。陈余碌碌以死,又何称焉?
〖二〗
李斯之对二世曰:“明主灭仁义之涂,绝谏争之辩,荦然行恣睢之心。”尽古今概贤不肖,无有忍言此者,而昌言之不忌。呜呼!亦何至此哉!斯亦尝学于荀卿氏矣,亦尝与始皇谋天下而天下并矣。岂其飞廉、恶来之所不忍言者而言之不忌,斯之心其固以为然乎?苟非二世之愚,即始皇之骄悖,能受此言而不谴乎?斯抑谓天下后世之不以己为戎首而无所恤乎?无他,畏死患失之心迫而有所不避耳。
夫死亦何不可畏也。失不可患,而亦何必于失也。前所以自进者非其道,继所以自效者非其功,后所以自保者非其术,退所以自置者无其方,则失果可患而死果可畏。欲无畏无患、以不言其所不忍言,又奚得乎!天下无必死之涂,而亦无可几幸之得。正志于早而后无所迫,则不忍不敢之心以全。早不能图度于正,迨其后失有形、死有机,虽欲不为此言而不得。不待上蔡东门之欢,肺肝先已自裂。斯岂果无人之心哉?易曰:“履霜坚冰至。”辨人于早,不若自辨于早也。
死亡并非是不可怕的。失不可患,但是又何必一定要局限于失呢!李斯当初的进身之道并不是他的应持之道,接着他得以重用的功绩并不是他自己所建的功绩,后来他借以自保的措施也不是他的所学之术,最后他赖以自置的方法更不是合适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对他来说,失的确是值得忧虑的,而死也的确是很可怕的。要想让他无畏无患,口不言人所不忍言的话,他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呢!天下没有必死之途,但也没有可以凭侥幸、期望而得到的幸福。正志于早而后无所迫,而不忍不敢之心以全。早不能图度于正,等到后来失有形,死有机时,即使想不这样做也不可能了。不待上蔡东门之叹,肝胆早已自裂了。难道李斯真的是没有人的良知吗?《周易》说t。履霜坚冰至。”辨人于早,不如自辨于早。
〖三〗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而众怒之不可犯,众怨之不可任,亦易喻矣。申、商之言,何为至今而不绝邪?志正义明如诸葛孔明而效其法,学博志广如王介甫而师其意,无他,申、商者,乍劳长逸之术也。无其心而用其术者,孔明也;用其实而讳其名者,介甫也;乃若其不容掩之藏,则李斯发之矣。李斯曰:“行督责之术,然后绝谏争之路。”申不害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谏争绝,桎梏脱,则虽目劳于刑名文籍之中,而耽酒嗜色、佚游骄乐,可晏享而不辍。苟未忘逸豫之情者,恶能不以此为两得之术哉!
难理解了。中不害、商鞅的学说,为什么至今仍无法禁绝呢?象诸葛亮那样志正义明的人也效法他们的法令,象王安石这样博学志宏的人也学习他们的思想,这没有别的原因,只是由于申、商的学说乃是一劳永逸之术。诸葛亮是无其心而用其术,王安石是用其实而讳其名,而李斯则是第一个直言不讳、毫不掩饰的人。李斯说:“使用督责之术而后就可以断绝谏争之路7。”申不害说:“拥有天下而不随心所欲,这就叫做以天下为桎梏。”断绝了谏争,打破了桎梏,则即使终日劳碌于刑名文章之中,而美酒女色,佚游骄乐,可以尽情安享,一天也不中断。假若是一个没有忘记安逸享乐之情的人,他怎能不把此法作为两全其美的策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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