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房库房] 阿聪在打盹。沧桑白发。月光一地。

 

[阿聪自己的声音]“阿聪，你为什么要睡觉呢？”

 

[阿聪自己的另一个声音]“那我应当做什么呢？吃汤圆吗？”

 

[阿聪自己的声音]“世人都欺骗你，你也应该欺骗世人。”

 

[阿聪自己的另一个声音]“我怎么能够欺骗所有的世人呢？！”

 

[阿聪自己的声音]“你可以每天攒一桶尿，夜里把它倒在面团里去。让镇子里的正人君子们吃吧。”

 

[阿聪自己的另一个声音]“那来世我怎么办？”

 

[阿聪自己的声音]“根本就没有来世。他们用花言巧语欺骗你，说得叫你都相信肚子里有只猫，多么荒谬！”

 

[阿聪自己的另一个声音]“那么，有没有天堂呢？”

 

[阿聪自己的声音]“也没有天堂。”

 

[阿聪自己的另一个声音]“那有什么呢？”

 

[阿聪自己的声音]“一个深泥潭！”

 

两个声音的对话刚结束，阿聪就从面袋子上滚了下来。阿聪摸了摸肚子，解开裤带，“哗”地尿了一面盆尿。

 

[第二天] 阳光温暖。面包房里忙忙碌碌。

 

[田野] 阿聪一个人来到老婆阿莲的坟边。绿野里一望无边，天，蓝莹莹的，一丝云也没有。

 

[面包房] 阿聪急匆匆地进来，一把把热气腾腾的面包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死人一般。

 

[伙计]“老板，怎么啦？你干什么？”

 

[阿聪]“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把面包全扔到垃圾堆里去！”

 

[家里] 阿聪把所有的积蓄分给孩子们。

 

[阿聪]“我看见你们的母亲啦。她变黑了，可怜的人。”

 

孩子们不说话。

 

[阿聪]“保重吧。忘记曾经有过阿聪这样一个人吧！”

 

阿聪穿上大衣、鞋子，手里提着挎包和一根木棍。挨各抱了抱孩子们，走出了家门。

 

[街上]

 

[老妇人，笑着]“你这是到哪儿去呀？月亮就要掉下来了！”

 

[阿聪，也笑]“那，我找月亮去！”

 

 

阿聪离开镇子，走进茫茫荒野，远处雪山的角顶浮在云端。天蓝汪汪的，棉朵似的云，一动不动。

 

[拉远，阿聪渐成黑色的小点儿]

 

 

[老迈的阿聪走在尘土飞扬的羊群尾巴上，和牧羊人聊天。远处，峻削的雪顶沐浴在晚霞里。]

 

 

[阿聪走在黄绿相间的乡间土路上，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尾随着阿聪。

 

[孩子]“爷爷，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

 

枫叶正红。阳光很温暖。]

 

 

长头发长胡子的阿聪睡在草地上。天蓝莹莹的，白云朵朵。

 

[幻影] 阿聪老婆阿莲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阿聪木头木脑地进来，就放下手中的衣服。圆圆的眼睛盯着阿聪，深情凝望。

 

[阿聪]“让我和你在一起吧。”

 

[阿莲]“耐心地等着吧，这个时刻越来越近啦。”

 

阿莲深情地抚摩阿聪，吻阿聪，贴着阿聪的脸流泪。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粉嫩的脸上流进红色的皱褶里去。

 

[阿莲]“我欺骗了你，阿聪，这就是我短暂一生的涵意。”

 

阿聪醒来。抹抹嘴边和胡子里的眼泪。

 

 

飞扬的白发。阿聪坐在山顶上。天蓝汪汪的，一丝云也没有。身边五色小花弥漫无边。羊群在远处的山坡上慢慢蠕动。阿聪呆呆地望着远方。

 

[幻影。夜] 火塘里火光熊熊。老人的脸，嘴角翕动。阿聪爷爷去世前夜。

 

[爷爷]“阿聪，以后就你一个人走路啦。你自己照顾自己吧。别担心我。你也该有你自己的信仰啦，好人靠信仰生活，那样你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担心我。我会高兴地去的，不管那里会是什么地方，都会是真实的，没有纷扰，没有嘲笑，没有欺诈。在那个地方，我们的阿聪也不会受到欺骗。”

 

阿聪从山顶上站起来，眯起斑驳但很明亮的眼睛，笑了。

 

[山巅上，阿聪淹没在蓝色的和绚若彩虹的花海里。]

 

[音乐，从微薰的风里传过来，风笛的音乐啊，那是歌颂大山和淳朴的人们的声音。]

 

（完）

 

2006.10 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