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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马晋一
取经人渡过平顶山一劫,下一站便是乌鸡国了。但此之前,也途径了一个驿馆。当然,这个所谓的驿馆,其实是佛派人士专属。“官网”上的名字叫做宝林寺,是一座国家级寺庙。建筑规模也相当气派,“八字砖墙泥红粉,两边门上钉金钉。迭迭楼台藏岭畔,层层宫阙隐山中”。
原来,佛派里既有约俗有规定,但凡宗派系统内的寺庙,对本派人士是义务开放的。来人只需递上“佛组织关系”证明即可。何为“组织关系”,当然不是你剃个光头,刷个脸就可以到寺庙里一直白吃白住的。必须要有戒牒。性质相当于佛系统内的身份证。每一位在正规寺院里合法受戒的和尚,都有相关编制的,也持有自己的戒牒。我们常说出家人四海为家,其实可以这样理解,四海之内寺庙皆可为家。当然,这也为僧人传经布道提供了物质基础,利于教义的弘扬。
可就在这个时候,却发生了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情况大致是这样。颇为欣喜的唐僧,擦亮了自己的光头,整了整衣冠,登着门径入内,手中拿着大唐的取经文书或戒牒,寻求借宿一晚。此时,“三门里走出一个道人,见三藏相貌稀奇,丰姿非俗,急趋步上前施礼道:师父那里来的?”
寺庙里怎会住了道人呢?太奇怪了。其实也不奇怪!
古时候,寺庙理论上对于云游的客人,不局限于僧人,都是免费开放的。排他性比较低,或说包容性比较强。道人途径借宿,虽说衣冠打扮上不太和谐,或因信仰、修行方法等等不同,原则上一般很少同住。但若实无地处,暂时挂单,借居几宿,终究也是合理的,说得过去。修行时,各做功课即可,互不干扰。
可原著里道人的身份,却并非如此。且看自我介绍:“师父(唐僧)莫怪,我做不得主。我是这里扫地撞钟打勤劳的道人,里面还有个管家的老师父哩”。看得出来,道人是寺庙里打杂的小工,大概合同工性质。管家的师父,自然就是寺庙的方丈,道人的老板。而且原著里这番场景,出现不止一次。
这就有点乱套的意思了,原著里和尚和道士在特殊场合,竟然是可以混住、同居的?道士的人事关系,居然可以在寺庙?要解释这个现象,或许要溯源中国的文化背景了。
先看这宝林寺地理坐标,位于乌鸡国,地处西牛贺洲,是出了中华所在地南瞻部洲范围的。按文义上解读,是西方国家,和中国搭不上边。但原作者,也就是吴老爷子,因为当时知识结构的拘囿,对于所谓“西方国家”的理解,其实是有局限性的。和现在不一样,有“度娘”什么的,一键搞定。大概还是按照中国传统的文化模式去套用,去描述,譬如原著里的西方国家,多次出现具有明朝特色的锦衣卫等名词。诸如此类。
而在中国文化体系里,包容性却是极强的。这不是好事,却也是好事。
说不是好事,因为各宗文化派系,在历经了各朝各派更迭及整合,都会有不同层次上的变味,譬如清人刘鹗,就曾调侃,“儒、释、道三教,譬如三个铺面挂了三个招牌,其实都是卖的杂货,柴米油盐都是有的。不过儒家的铺子大些,佛、道的铺子小些,皆是无所不包的”。
说是好事,是因为经过数代的改造或融合,直至今代,文化符号依然是鲜活存在着。至于民间的百姓,在风俗的养成过程中,就更有意思了。主观上认为神仙越多越好,这样保佑的仙人就越多。甚至出现了一些“多栖神仙”,譬如关羽,单列的关帝庙里有他,道观里也给他腾出位置,佛派似乎也不甘人后,尊称其为“伽蓝菩萨”。神仙多栖,民众信奉多栖。于是,就出现了一些怪现象。譬如祭祀等重大活动时,也多是僧道都请。一排人,摸着佛珠念叨“哞咪哞咪哄”,另一排人,祭着道符高喊“急急如律令”。相当热闹。
譬如原著六十七回,取经团途径驼罗庄,庄民受蛇妖侵凌,不胜其扰,就曾集体抱怨,“我们那家不花费三五两银子!前年曾访着山南里有个和尚,请他到此拿妖,未曾得胜”、“旧年又请了一个道士。死在山溪。捞得上来大家看,却如一个落汤鸡”。可见百姓对于佛、道,在情感上并未有太过分明的倾向,大概奉行实用主义,谁有用,信谁。这样案例还有很多。
在这样文化背景下,原著里多次出现佛、道“混搭”,共处一“室”的画面也就不足为奇了。值得一提的是,虽然佛、道可“同居”,但道派人士在“同居关系”里,似乎多处于从属地位,不仅《西游记》如是,其他一些明清小说,如《三言》、《两拍》等,也往往会有和尚庙里住着道士的描写。但道士多是仆人身份,和尚地位多尊贵。换言之,小说里道派基层人士常被佛派打压。
正因如此,回归原著的故事体系,基层道派人士普遍为佛派打压欺负,作为派系的领袖之一,老君高兴吗?肯定不高兴。于是也就有了后来车迟国三大道派系国师打压佛派信徒一事了。此处暂且不表。
独特视角系列解读文章《西游有料》(《西游其实是个局》,作者系今日头条签约作者),基于原著资料逆思维推理,采用另类手法解构神话故事背后的权谋性故事(另,本系列仅对原著情节进行解读,和现实中宗派无关,望区分)。作者微信公众号:白马晋一,欢迎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