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跟着叶哥刚翻过几座山梁，就已汗湿了衣，有点气喘了。

从乡上出发前，叶哥就提醒林子，山路难走，要当心点。当时林子心里还不在意：有什么难走的，咱年轻人呢，再难走的路也能过去。可现在，林子真嘀咕了：这山路跟咱平坝的路硬是不一样。

林子的家在山下县城郊外，那里经济虽也不是很好，但出行还是较方便的，田间小路虽也是经常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可终究不象这山间小路，凹凸不平，全是那种青光子石板，稍不留神，便会猛的一下把你掀倒在地，要么让你坐滑板梭出二丈远，吓你一身冷汗；要么给你来个屁股着地四脚朝天，重重地摔在地上，就算你不好意思尴尬得很赶紧站起来，也还是忍不住手揉屁股嘴里叫疼。

到了一个稍平坦的小土堆，叶哥说：“咱们在这歇会吧”。

林子应允一声，一屁股坐了下来。

叶哥往后一仰，躺在了土堆上。这时，太阳已开始爬上山腰，柔柔的阳光照在他那有点黝黑的脸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额上渗出的汗珠儿，亮晶晶的。他从兜里掏出一根纸烟，叨在嘴上点燃，慢悠悠的吐着烟圈儿。

林子用脱下的背心擦了擦汗，掐一根小草，叼在嘴上，虽累得也想舒坦地躺在地上，终究没有躺下去。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开始把叶哥细细地端详。

从分配来到乡上，到现在林子都还没认真打量过叶哥，没跟他说上几句话。那天，乡办事处主任老王对林子说：“你和老叶一起联系秋木村，多向老叶学学农村工作经验。”林子刚大学毕业，根本不懂什么农村工作，心里正打鼓呢，见王主任这么一说，连忙应允，表示一定多向老叶请教，争取尽快进入角色。

听王主任称老叶，林子心想这个人年龄不会比王主任小，至少也得近50岁了吧。结果一见面，才知老叶不过是一个中年汉子，30出头。原来，叶哥是接父亲的班，很小就工作了，大家习惯性地叫他老叶，笑他是年轻的“老干部”。

据说他们都不愿当老干部的，缘于一个笑话：一个老干部进舞厅，搂着一小姐跳舞，舞厅的小姐就喜欢打情骂俏，摸着老干部的那个，问他是什么东东，老干部答曰：“是老干部”，逗得小姐咯咯发笑。这老干部也不正经，趁机摸着了小姐那私密部位，问小姐那又是什么东东，小姐竟也是出语惊人：“你那是老干部，我这是老干部活动中心！”

听说乡村干部就是言子儿多，荤段子多，林子到乡上还没有几天，就听过了几个荤短子。有的荤段子是外地流传到乡上的，有是则是乡上的干部自个儿编造的。反正乡干部上山下乡之余没事，闲着也是闲着，就编些段子啊典故啊之类的东东来相互取笑。有的人为了取笑某个人，总是想尽千方百计让其上套，有时甚至连别人的祖上八字都要翻出来用上。

觉得叶哥年龄不大，叫老叶总觉别扭，所以林子一见面就叫叶哥，此后几天来也就一直没再改口。

叶哥中等个子，身板比较结实，嘴角留一小撮胡子，穿一身灰色西装，提一个已较陈旧的手提包，让一看上去就觉是一个典型的乡干部模样。王主任介绍说，叶哥在乡上工作多年了，不仅情况熟悉，而且“短打活路多”，意思就是点子多，办法多。

王主任说：“当乡干部，接触的全是农民群众，各种人都有，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说这话时，他的眼角在林子的身上上下打量。林子看得出来，那是他对自己不放心，不相信他眼前这个小个子、这个文弱书生，能够干好农村工作，能够当好一名驻村干部。

“收粮收款，刮宫引产，灭鼠打犬，这些都是扯筋的事、办蛮的事，你要有思想准备。”王主任唠叨得让林子心里直发毛。

看到眼前这位倍受王主任推崇的叶哥，林子在心里想，以后一定要好好地向叶哥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