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未完成的肖像》的一些随感
(2012-07-03 20:37: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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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读《未完成的肖像》的一些随感
作者:王银
读了马拉的新小说《未完成的肖像》。
马拉是我的学长。在我的印象里,是2000年或者2001年,他在华工的校园里留着一头长发,穿一双布鞋,有几个爱好文学的青年跟在他屁股后面厮混,就像他的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些场景一样,他们到大排档吃烧烤,喝啤酒,谈论诗歌。现在想来,这极有可能是一种错觉,马拉的样子我已经模糊了,只有这些莫名其妙的印象留在我的脑子里。我那时候是个孤独而胆怯的家伙,不幸的是我也算是个文学爱好者,这让我对马拉经常厮混的那个圈子充满了神秘的臆想和向往。这种孤独无人能解。
孤独、老去、死亡、爱情、迷茫,荒诞,我后来通过网络,断断续续读到木知力(马拉写诗的笔名)的一些诗歌,马拉的部分小说,这些是他经常试图呈现的主题。据马拉自己说,《未完成的肖像》是他的转型作品,跟以前写的小说很不一样。说实话,我从他这篇新作里读到的反而是和他以前的作品相关联的部分。但我的意思不是重复,马拉的野心明显越来越大了,但他越来越有实力有这个野心。香港有个叫王家卫的导演曾经说过,其实我拍来拍去都是在拍一部电影,我想从一定层面来说,这话也适于一个写字的人。同样的感触还来自我最近读到的卡森·麦卡勒斯的两篇小说《伤心咖啡馆之歌》和《心是孤独的猎手》。
《未完成的肖像》一如这篇小说的题目,有着一种忧伤的气质,但它并不试图去煽情,而是近乎决绝的冷静,这让它的忧伤呈现出一种命运式的异常的孤独。马拉的《死于河畔》我没有读过,但这部十来万字的《未完成的肖像》读下来,它里面的几乎每一个人物都很打动我:王树,那孟北,艾丽,方静,小Q,甚至是作为背景的那孟北的父母,你不能要求一篇十来万字的小说更多了。
作为这篇小说的主要讲述者,王树的孤独就像我的孤独一样无人能解(这话显得有点臭屁。)那孟北不解,方静不解,甚至是艾丽,小Q也不解。王树进入了小说中那些女人的身体,方静是以婚姻的方式进入,艾丽是以洛丽塔式的爱情进入,而小Q是以邂逅的荒诞的形式进入。但这些作为表象呈现的生活,并不能解决王树的孤独,表象只是像生活一样流淌的河流,孤独则是表象之下的潜流。这种潜流的存在,让像河流一样流淌着的现实生活显得虚无和荒诞,但另一方面这种现实又不断的解构和侵蚀着内心的孤独。一个优秀的写作者对他所生活的时代总是保持着敏锐的嗅觉,这个时代有多喧嚣,生活有多么荒诞,王树就有多么孤独。马拉提供的这个人物形象就站在时代的背面,就像这个时代的一道影子。马拉似乎一直试图在捕捉这道影子,像《一个寻找天堂的人》里的父亲,但这次,他用他的诉说进入了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
没有人明白王树的孤独,一如王树也不明白那孟北一样。我以为从一定层面来说,王树算是那孟北的“精神导师”。我想起《心是孤独的猎手》里的那个哑巴,不管是对现实不满的革命者,在歧视生活中挣扎的黑人,还是怀着音乐理想的女孩,都把他归为他们的同类,认为只有他能理解他们,而哑巴的自杀则让他们的寄托破灭,除了哑巴自己,没有人明白他为谁自杀。那孟北自己说:“对王树来说,我的存在永远都是可以忽略的,他不可能知道我内心的感受。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也许还是最后的,他不知道我对他怀有多么复杂的感情。他象一个魔鬼,更可怕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一个魔鬼。他对我所有的破坏,他可能根本一无所知。”王树为什么是魔鬼?因为王树的孤独只是属于自己的,那孟北还没有那种足够决绝的孤独,他只能把他的生命感觉和艺术理想寄托在王树身上,他把他爱的女人送给王树(王树只把这看作现实生活一种荒诞的表象),他的行为艺术的灵感也来自王树。那孟北不可谓不单纯,但他的单纯在荒诞的现实面前随波逐流,就像他的行为艺术一样,像他莫名其妙的走红一样。王树后来跟方静说:老那死了,死于艺术。自始至终,他也没理解过那孟北,一如我们在现实生活中永远也没理解过另一个人一样。
如果要我在这篇小说里选我最喜欢的一个人,我会选艾丽。我记得马拉在他博客里曾经说过一句话:如果你曾经拥有过16岁的少女,你会永远怀念她们。我想这句话可以作为艾丽这个角色的一个注脚。在喧嚣而荒诞的现实世界中,艾丽代表一种爱情理想,更确切的说,是初恋的理想。她还没有被污浊的现实河流所污染,甚至没有被道德污染,纯洁的像一块水晶。马拉在小说中组建了一个充满了现实张力的家庭,这个家庭中任何一个男人或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更另一个男人或女人发生关系,以这个家庭为背景,艾丽的爱情有一股奇异的芳香的味道。
人物就说这么多吧。
还让我吃惊的还有马拉构筑小说文本的想象力,以及叙述的激情。马拉告诉我,这是篇简单的小说。我应该读过不少称之谓简单的小说,与那些小说相比,他的《未完成的肖像》似乎并不安分,它不想只停留在“平面”,而是想更“立体”一些。除了通过不同人物的转角色诉说,马拉还让王树也写起了小说,小说的名字叫《苑城故事》,它讲的是一个女人的故事。从一个女孩到一个女人的故事。马拉在小说里告诉读者,可以把这个故事跳过去。但我看的时候,就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个故事是有“预谋”的。直到看到后面,王树变成一个女人,我才恍然大悟。我不知道这是不是马拉有意为之,但在我看来,这是一个好的“预谋”。或许每个人在内心深处总是有过这样一闪而过的念头,我们不想做自己了,一个人想成为另一个人,一个男人想成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渴望成为老人。以另一个角色再进入原来的生活,它会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景观。王树通过他的《苑城故事》,似乎已隐隐显露了他做一个女人的愿望,而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宋词”,到这里《未完成的肖像》的隐意逐渐清晰。
说到叙述的激情,我想说的是,马拉是个有点“色情”的家伙。这话没有贬义。《死于河畔》我没有看过,但看过马拉博客里一些评论,大致了解了它的内容。写东西有时候就像演员演戏,需要进入角色,在马拉的叙述中能明显感觉到,他经常“入戏”很深,他经常喜欢进入一个男人的欲望,进入一个女人的身体,这经常让读者忍不住赤裸裸的来正视自己。我想,这和一个作家本身的生命激情以及身体激情,都有那么点关系,马拉是非常热衷于探讨“灵与肉”的关系的。我要说,这是一种让人羡慕的激情。《未完成的肖像》里的人物之所以如此动人,与马拉进入这些角色的能力是有关系的。
最后,我想鸣一点不平。替一条狗,那条叫“西卡”的狗,在最初发现它的时候,我觉得它应该是一条有故事的狗,但直到读完小说,我都发现它很乖,很听话,只是在听故事。王树由男人变成了女人,然后又变回了男人,没有人知道,但我觉得应该让这只狗知道。不为别的,只因为它的名字“西卡”,我喜欢这个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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