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人物、梦中情节，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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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4年的元旦即将到来，全校新年汇演终于拉开了帷幕。

听说我们班的《果园姐妹》作为压轴好戏，排在了最后一个节目。至于什么是“压轴”，当时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心里面总是觉得那肯定是最好最棒最精彩的节目。那么，为什么要排在最后呢？我想，最后一个节目往往会给观众留下了许多悬念和期待，它的演出效果能够把整个演出推向高潮。当然，在表演结束之后，它本身也会给观众留下来极为深刻的印象。

各个年级选送的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演了，台下的同学们都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每当一个节目结束以后，台下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一阵骚动，大家都在猜测着下一个节目轮到哪一个年级、哪一个班了，他们准备上演什么精彩的节目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最后一个节目。当司仪宣布：“最后一个节目，新编儿童话剧《果园姐妹》，由五一班演出。”台下立即响起了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有一些低年级的小同学甚至于还高兴地喊叫了起来。我心里明白，那些小同学们早就打听到了我们的节目，然而，好在我们班已经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才使得他们始终未能够有机会一睹芳草地小学最精彩节目的真实面目。可能是期盼以久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他们才情不自禁地大声喊了出来。

我一边想着，一边忙着往舞台上搬运布景，把各个道具逐一固定就位以后，我就匆匆忙忙走下了舞台。站在远处，我眯起眼来，逐个欣赏着台上的那些道具。那些由我们亲手制作的道具形象逼真，色彩鲜艳，特别是舞台的深处又增加了一块果园风景的画布。如果把前面的那棵柳村看成是舞台近景的话，那么后面的风景画布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远景，它们之间自然而然形成了近远相间、互相衬托的关系，这种近乎于立体化的设计能够给观众一种如临其境的真实感受。

大幕拉开以后，果园三姐妹的妈妈（周大虹饰）走上了舞台。今天，她是这个话剧中第一个“亮相”的角色，我从远处听起来，她念的台词可以说是有板有眼的：“鸡儿叫了，鸟儿唱了，懒孩子们，该起床了。嗯，都起来了，都是好孩子。咱们应该先干什么活儿呀？”

接下来，大姐大门闩（邢裴霞饰）说：“我把被褥来叠好。”二姐二门鼻（史凤年饰）说：“我把地下来清扫。”三妹笤帚疙瘩（毛蓉筠饰）说：“我把桌子来擦亮。”紧接着，三姐妹同时道：“妈妈夸我们，都是好宝宝。”妈妈则笑着回答：“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宝宝。”

我在台下看着那几位“女将”在台上的表演，忽然间，头脑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今天，我可得瞧仔细了。我倒是要看一看你们这几位有没有‘背台’的时候。哼！要是让我抓住了‘小辨子’，谁也别想消停！”

可是，回过头来又一想，不对呀！这样想法是不是有些不妥呢？或者说有一点儿缺德呢？“背台”那是舞台表演的大忌，要是一不留神，有哪位演员犯了那种不应该犯的错误，它的后果肯定是非常严重的。往轻里说，那是个人的错误；往重里讲，我们全班同学精心构思、辛苦排练的这个节目不就全都泡汤了吗？自从四年级 孙老师接过我们班以来，她不是一再要求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珍惜爱护班集体的荣誉吗？如此想来，我才明白了，刚才的那种想法有些狭隘，按照当时我们这些学生的说法就是“小心眼儿”。一事当先，个人恩怨先放在后头，还是以整个班集体的荣誉为重吧！

就在我走神儿的时候，狼外婆（汤计民饰）已经走上了舞台。他头上罩着一只用硬纸壳制作的彩色老虎面具（因为当时没有现成的狼头面具），再加上一步三晃的“老狼”步伐；一上台，就博得了台下观众的满堂喝彩。

那只老狼举起了右爪，在大门上轻轻地敲了三下；然后，捏着鼻子装腔作势地叫喊起来：“大门闩……”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台下的那些低年级小同学竟然跟着台上的节奏齐声喊了起来：“……二门鼻，笤帚疙瘩来开门。大门闩、二门鼻，笤帚疙瘩来开门。大门闩、二门鼻，笤帚疙瘩来开门。”

他们一口气连续喊了三遍，结果把台上的演出步骤完全打乱了。我看见那只老狼无奈地回过头来，朝着台下看了一眼，也许他心里正在纳闷呢？到底是看我表演，还是看你们表演呀？我演主角，还是你们演主角呀？这时候，我看见杨校长在台下第一排站了起来，朝着观众席摆了一摆手，台下立即变得鸦雀无声了。

过了一会儿，三位果园神仙上台了。这三位神仙分别是由田晓林、李小合、陈晓建扮演的，他们手里都拿着一盏灯笼，上面分别画着桃子、柿子、栗子的图案。想当初，给他们三个人设计制作灯笼时，我真是达到了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的程度，结果仍然不理想。幸亏美术老师刘永丽给我出了一个好主意。她说，制作三个水果形灯笼肯定会遇到不少困难。你不妨制作三个同样的灯笼，然后，给每一只灯笼的正面增添一个水果图案。你看这样，不就行了吗？我暗地里骂自己真笨，到底还是人家刘老师高明。说实在的，今天看着台上那三只漂亮的水果图案灯笼，我还真得感激刘老师呢！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见前面传来了“唉呀”一声，不过那声音听起来并不大。我赶紧往舞台上一看，心中暗叫不好。只见勇敢的果园三姐妹正在步步紧逼，胆颤心惊的老狼则步步后退，眼看着就要倒退到舞台的边沿了。然而，由于头上罩着一只大形面具的缘故，扮演老狼的汤计民只能够通过面具前方的那两个很小的穹窿眼儿（眼睛）向外张望。显然，由于视界有限，此时此刻他本人无法意识到他即将面临的危险处境。

汤计民，你可要小心哪！千万别掉下来呀！我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整个心好像被尖利的鹰爪抓住了似的，一点儿一点儿地提溜了起来。然而，舞台上的表演依然没有停止，我看见那只老狼的身影一闪，转眼之间就从舞台上消失了。紧接着，台下便传来了扑通一声闷响。我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心中暗暗叫苦，完了！这一回，真的是完全彻底地完蛋了。与此同时，我听到身边传来了另外一个声音：“坏了，这孩子……”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我们的班主任孙老师已经跑远了。

我也赶紧拔腿就跑，紧追着孙老师，跑到了台下。我看见已经有几位老师七手八脚地把汤计民扶了起来，杨校长也跑了过来，着急地喊道，快，快，先把他那个“帽子”给摘下来，看看孩子怎么样了？在舞台上，聪明勇敢的果园三姐妹和神通广大的三位神仙却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汤计民双眼紧闭，整个五官已经完全挪了位，看起来活像是一只刚刚捏完了折子，又顺势拧了一圈的小笼肉包子。孙老师急切地喊着，汤计民，汤计民，你醒一醒！杨校长也不停地喊着，孩子，孩子，你不要紧吧？过了一小会儿，汤计民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挣扎了一下，想自己站起来。然而，剧烈的疼痛迫使他不得不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一滴又一滴的眼泪顺着面颊流淌了下来。

杨校长急忙劝阻道，孩子，你先别动。让张大夫看看，伤着骨头没有？张大夫和董护士一人抱着汤计民的一条腿，上下来回摸索了一遍。张大夫报告说，校长，这孩子没有伤着骨头。就是从台上踩空了，给“墩”了一下，不要紧的。幸亏没有摔着脑袋，要不然的话，麻烦就大了。

这时候，汤计民又一次睁开了眼睛，他吃力地说，校长……老师……我要上台。孙老师说，不行！你受伤了。杨校长说，这样吧，今天的汇演到此为止。一听这话，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那么一股力量，汤计民却忽的一下了站了起来，大声说：“我要上台！我能坚持！”

说完了，他竟然甩开了周围的老师，一瘸一捌地慢慢地爬上了舞台。杨校长立即喊道，不行，快扶着他。孙老师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伸出手去要扶住他，结果被汤计民一甩胳臂挡了回来。

他捡起了那只硕大的面具，重新罩在了头上，极其艰难地一步一步挪到了舞台的中央。看着老狼瘸腿以后的那一幅可怜像儿，台下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我想，过去“老狼”表演瘸腿这一场戏，那是假装的，如果表演得好，看起来好像是真的瘸了腿。而这一回呢，汤计民却不用假装了，他是真的摔“瘸”了；此时此刻他不再需要任何表演技巧了，我们这些观众在台下看起来，他的瘸腿动作已经跟真瘸腿没有什么两样了。然而，“老狼”的扮演者汤计民却为此付出了极为痛苦的代价。我猜想，他肯定是紧咬着牙关，使出了深身的力气才坚持下来的。他这是为了什么呢？毫无疑问，既是为了演好“老狼”这个角色，也是为了我们全班的荣誉啊！想到这里，我的心头一紧，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表演终于结束了。汤计民再也站不住了，果园里的那三位“神仙”赶紧扶住了他，勉强地把他架了起来。全体演员走上了舞台，集体谢幕。台下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这也许是祝贺我们班的节目《果园姐妹》演出获得成功，也许是为了扮演老狼的汤计民叫好吧。

欢乐的掌声像大海的波浪一样在大厅里回响着，坐在前面的低年级同学又一次有节奏地喊了起来：“大门闩、二门鼻，笤帚疙瘩来开门。大门闩、二门鼻，笤帚疙瘩来开门……”我回过头去，无意中看到了孙老师，她已经泪流满面了，跟着大家的节奏，她也在用力地拍着手。杨校长的眼眶里也噙满了泪水，喃喃地说道：“咳，这些孩子呀！真是了不得！”（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