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表达自己的观点之前,首先要讲讲陶渊明:
陶渊明是中国第一位田园诗人,他的宦海生涯以81天彭泽令为末。其叔父陶逵介绍他任彭泽县令,到任81天,碰到浔阳郡督邮,属吏说:“当束带迎之。”就是机关上级派人来检查工作了,需要陶渊明束带迎接。他叹道:“我岂能为五斗米折腰向乡里小儿。”于是将佩印留下,辞官回家了。从此,陶渊明结束了自己13年的仕宦生活。这13年,是他为实现“大济苍生”的理想不断尝试、不断失望、最终绝望的13年。
辞官回家,一路的心情,他在著名的文章《归园田居》中写得很清楚: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这13年的宦海生涯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和辛酸,现在好了,终于狠下决心将自己解放了出来。家里还有旧居,还有爱妻,还有稚子,还有良田。远离这尘世政事,载兴载奔地去找寻自己的内心吧!那个丢失了很久了的自己。这段感受与李白当年在流放途中遇赦返回时所做的一首七言绝句的心情类似: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余秋雨在《寻觅中华》中,对这首诗做了这样的诠释:“快,快,快!赶快逃出连自己也完全没有弄明白的政治泥淖,去追赶失落已久的诗情。追赶诗情也就是追赶自我,那个曾经被九州所熟悉、被妻子抱住不放的自我,那个自以为找到了却反而失落了的自我。这次回头追赶,有朝霞相送,有江流作证,有猿声鼓励,有万山让路,因此,负载得越来越沉重的生命之船,又重新变成了轻舟。只不过,习习江风感受到了,这位站在船头上的男子,已经白发斑斑。这年他已经五十八岁,他能追赶到的生命,只有四年了。”
比李白幸运的是,陶渊明此时年岁不算长,完全可以为自己的理想和现实开辟一片新的天地。他回家了,回到了那个有旧居、爱妻、稚子、良田的家,他才41岁,辉煌的诗人生涯才刚刚开始。
他的诗歌很美很自然,尤其是田园诗歌,浑然天成,将生活写得如神仙一样,后世的大诗人李白、杜甫、苏轼都对他非常崇敬,却难以像他那样决然出仕。其实,自归隐田园之后,陶渊明确确实实享受了一段“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的田园乐趣。然而书香门第出生的陶渊明毕竟不是种地的好手,所以可想而知,他的妻子一直过得很辛劳,在陶渊明44岁时,“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被一场大火烧光了,全家只好寄居在船上,靠亲朋好友的接济过活。陶渊明58岁时生活已近绝境,他在《有会而作》一诗中写道:“弱年逢家乏,老至更长饥。菽麦实所羡,孰敢慕甘肥!”63岁时在贫病交加中离开人世。
分析陶渊明的内心,由于其少年时受儒经的影响,怀有兼济天下大济苍生的壮志。但是,由于当时门阀制度的存在,庶族出生的人不可能突破门阀士族对高官权位的垄断关于陶渊明的出仕与隐退。分析他归隐的原因不外乎两点:个人本性使然、社会现实无奈。只是陶渊明很幸运,在仕途不顺时还有家有房有妻有子。对比现代都市人已经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了。
我们这代人,尤其是从农村读书走到城市的一批人,有的甚至是付出很多代价才走到城市,辗转在城市里,难以发达,难以实现价值;也难以放弃一切,再回农村生活。于是造就了很多都市的大龄单身三无人员,这些人因为无钱无房无车,所以也无妻无子,很孤独,很颓废,也很可怜。有时候想想觉得讽刺,在我们国家国民收入不断攀升,尤其在深圳这个人均收入颇高的城市,幸福指数却低得离谱,并且收入与幸福指数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很多人来到这里只为寻找自己的理想,而这些理想却被现实击打得支离破碎,无奈中不舍放弃多年奋斗的结果离去,所以一直苦苦停驻,继续挣扎。
于丹在讲《论语》心得的时候,说了一番很经典的话:其实,一个人的视力本有两种功能:一个是向外去,无限宽广地拓展世界;另一个是向内来,无限深刻地去发现内心。我们的眼睛,总是看外界太多,看心灵太少。正是这一番向外与向内的失衡,导致了我们这个时代的艰辛,看似风云突变、一派繁花似锦,其实抱怨沸腾之声到处都是。为什么这个社会和个人矛盾这么大?这么深?
我常常想:在深圳这个充满着物质欲望的地方,如何寻觅自己的精神世界。在身为各种角色的责任无奈中,如何去寻获一种既能自己过得不为物质所累,又精神丰厚的平衡。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在填充自己精神世界的同事,认真地对待工作,走好眼前的路,过好当下的生活,学会苦中作乐。如果物质世界不充足,那么请尽全力让自己的精神世界充盈起来;如果物质世界已经充足,那么也不要忘了给精神花园时常浇浇水、施施肥,不要让它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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