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彦辉

新年元旦第二天，我跟刘警长一起值班。下午5点多我们照例出来巡视。从警务站出来，便沿着701国道往北走。刘警长一边注意着路上的车辆，一边嘱咐我慢点开车，跟我聊元旦是不是回家啦、辖区哪个饭店有特色啦、哪个洗浴中心经理的艳遇啦。我手扶方向盘，眼盯着前方，应承着。

每次当班，我都愿意跟刘警长一个班，因为他非常懂生活，工作也很有经验。有一回，我们巡查，发现一辆可疑车辆，于是准备上前检查。结果就在我们下车的时候，那车突然加速，一溜烟跑了。刘警长说，穷寇莫追，通知前方检查站，能截就截。一会儿检查站打来电话，说逃逸车辆被截住了。经查，是个偷车团伙，我们不费力就立了一功。刘警长说，你要是硬追，他敢跟你拚命，动刀了、撞车了，都不值得。

也许是元旦放假，也许是天冷，路上的车并不多，我们在辖区路段转了一圈就调头回来了。远远看到警务站大门口停着一辆蓝色“时风”三轮农用车，旁边一个女人正跟一个男人在拉扯一条被子，红底黄花儿的被面在清冷的寒风中显得十分醒目，刘警长示意停下来问问。

下了车走上前，女人和男人停止了拉扯，警惕地注视着我们。男人对女人说：“看你，叫人家警察笑话哩。”

刘警长上前询问：“怎么回事，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家被子啊？”

“警官，没有，这是俺老公，俺们是进城送菜的。”女人不好意思地说，男人也笑了。

刘警长看了女人一眼。女人戴了个“雷锋”式大帽子，里面蒙了个红头巾，脸蛋都冻红了，片片深红里还有点点深紫。刘警长的眼象照相机，除了不能直接打印出照片来，什么人只要他看一眼就能给你画出相来。

刘警长问：“送菜送菜呗，你们夺这被子干啥哩？”

男人尴尬地笑着说：“是这样，我们进城送菜，天一黑气温下降怕菜冻了，所以被子是给菜盖的。”

刘警长看了看农用车上的菜，继续听男人说，“可人也不能受冻啊？俺老婆出门穿得不厚，我就让老婆披一披这条被子，可老婆舍不得这车菜，说啥也要给菜盖上，这不，就拉扯起来了。”

听到这里，我很有些感动，鼻子竟然酸酸的。刘警长用戴手套的拳头轻轻顶了一下鼻子，吸了口气，冲女人说：“看看，你老公不错啊，这也是对你好啊？”

女人憨厚的笑了笑说：“没事警官，俺这一车菜，六七千块钱哩，冻坏了让人心疼。俺个女人家，老眉喀嚓眼了，不怕冻。”刘警长接过话说：“你才多大，就老眉喀嚓眼了？”

我看刘警长说这话，有点不太严肃，他就喜欢跟漂亮女人逗闷子。眼前这女人虽然装扮滑稽，但看眉目、听声音，女人味十足。女人说：“俺老公40，俺43，女大三，抱金砖，嘿嘿。”

我听了就乐，人家也没问你老公多大，也没让你说抱金砖，自己心虚啥哩。刘警长笑了说：“抱金砖是抱金砖，眼下这么冷先解决抱被子的问题吧。”

男人听了，忙说：“就是、就是，听警官的话，把被子披着，上车。”

女人执意不披：“上车，把被子给菜盖上。”

刘警长冲男人说：“别争了，听女人的，把被子给菜盖上。知道么？听女人话，就是对女人最大的心疼，比给她披被子还让她高兴。听她的。”男人咕噜咕噜喉咙不说什么了，看着自己的女人，还是一幅心疼的样子。

刘警长转头冲我说：“小乐，还呆着干什么，去警务室，把我的被子拿来。”我赶忙跑回去，马上拿了被子来。

刘警长把被子展开，披在女人的身上，男人和女人都楞住了，马上又回过神儿来，忙说：“不能不能，我们不能用警官的被子。”刘警长说：“你们是对儿好夫妻，让你们用我被子，我乐意。今天就用一天，回头给我送过来不就行啦？！”

男人激动地说：“我们用你的被子，你用什么呢？”

刘警长哈哈笑了：“我辖区那么多旅店、洗浴中心，去哪里不能住一宿啊。”

刘警长的理由显然非常充分，男人女人仍然推辞，但被刘警长硬推上了车。看着女人坐在车上，披着自己的被子，刘警长欣慰地笑了。

送走了男人女人，刘警长脸带微笑，站在原地还若有所思。我坏笑着说：“刘警长，你不能认为那女人披了你的被子，就算跟你睡过一个被窝吧？”

刘警长回过神儿来，哈哈大笑：“滚吧，你小子，我他妈今晚跟你睡一个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