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我对吴哥的文笔是很仰慕的。在进本所不久,我就有幸拜读了吴哥的大作《脑袋进水了》,从此就开始特别崇拜吴哥,至今不渝(兄弟们别拍板砖啊)。虽然有人谬赞我是“捧杀派”的高手(相对应的,说赵爷是“棒杀派”的高手),但实际情况是,自从我当年仗着年轻气盛写了篇《歪批<脑袋进水了>》之后,非但没见吴哥被杀个落花流水,反而是老当益壮,好文章似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我是越看越心惊,也越看越气馁。惊的是,吴哥的文思泉涌妙笔生花,人都是人他妈生的,为什么就有这么大的差距呢?气馁的是,当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精神那里去了呢?故对吴哥此后的大作,再不敢妄加议论。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两个问题,一是怎么救中国,一是怎么救自己。前者和本文无涉,按下不表;后者却在读完吴哥的新作《老耿》后豁然开朗。因为一直以来,我似乎也认为自己是“捧杀派”的,希望通过吹捧这一手段,达到杀人的目的。可这么多年了,吹捧虽然不少,但毫无效果,所以才感气馁。现在想来,被人所误多年矣。我为什么要“捧杀”呢?为什么“捧”不能是最终目的呢?
捧有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给按个别的目的来加以掩饰呢?今天,我终于觉悟,我要做回自己,张扬真性情,哪怕会被人当成像老耿一样。所谓捧之真谛,就是无耻的、肆无忌惮的赞美一切“真善美”的事物,捧之极至,即是真善美,就是真性情,哪怕会被视为异类。
老耿就是这样一个异类。她是一个不幸的城市小市民,她离过婚,再婚后也很不幸福,家庭战争不断,后来又下岗分流了,找了个保险推销员的工作也不是很成功(找的第一个客户就失败了,说到这里我觉得吴哥真是太没人性了,鄙视ing),后来再婚的丈夫也离她而去,自己的孩子也离开了她并发誓再也不回家了;她的同事恐怕也不待见她,她的邻居好像也挺烦她。按理说,像这样一个中年妇女,也许可能还是处于更年期的妇女,应该是一个自暴自弃、歇斯底里、自我封闭的妇女。
但我们看到的老耿,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异类。她会在新邻居装修的时候给予指导并提供各种工具;她因为怕孤单特地等到新邻居搬家后才搬进自己新家;她关心邻居的情况并时刻准备着保卫邻居家的安全。仅从这几点来看,老耿是现代城市里少有的邻居。中国有句古话,远亲不如近邻。但现在住在高楼大厦里的邻居们,基本上处在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邻里关系其实是中国传统社会里一种很重要的社会关系,靠伦理道德来规范和调整,是中国“熟人社会”的基础。晚近以来,随着城市化的进程,中国城市社会开始进入一个“陌生人社会”。而“陌生人社会”主要靠法律来调整各种关系(咱们做律师的,还真是托了“陌生人社会”的福啊),在这一方面,中国的传统里没有太多的经验可以借鉴,于是大部分人在有意无意之间回避邻里关系这一问题,最通常的办法就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相往来。
作者在描述老耿家的各种斗争时,写的都是各种各样的声音,这还因为是房屋的隔音不好被动接受的,否则,作者是不会知道的,也不会想去知道的。你看作者对老耿家的情况的一知半解,从来不是正面从老耿处获悉的,而是靠老耿家传出的各种声音判断的。老耿家的斗争,作者也从来没有试图参与过调解(当然,不参与也符合那句“清官难断家务事”的古训)。这就是现代城市人普遍的对邻里关系的立场,这种立场本身并无可责备之处,但从中我们就可以反衬出老耿之如此特别,甚至特别到让别人宁愿放弃好房子也不愿与其为邻的地步。在现代城市人还没有准备好如何处理邻里关系的时候,老耿确属一个异类。但是我相信,地理上的关系始终是客观存在不可回避的,随着城市社会的逐渐成熟,智慧的国人定能找到调整邻里关系的新准则。
有点扯远了,回来继续说老耿。如果说上面我们看到的是老耿对邻里的热心肠,那么,下面我们来看看老耿自己,我们会发现老耿是一个比大多数女性来得更自强、自立的女性,对人也很宽容,且带着那么一点点憨。首先我们来看看老耿纠正吴哥对她的称呼,不叫“耿姐”叫“老耿”,从这一小细节可以发现老耿对男女平等之深刻理解和实践。以后再有女权主义者鼓吹男女平等、女性中性化,先向老耿看齐,从称呼上先做彻底的变革。其次我们看看老耿给吴哥家提供各种工具的描写,可以发现老耿是一个善于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人,是对生活的琐碎有着深刻理解的人,求人不如求己嘛。